敦煌曲子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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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词最初是兴起于民间的，是所谓的“胡夷里巷之曲”。清朝光绪帝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九零，沉埋在敦煌鸣沙山第二八八号石窟中的大 量曲子词的发现对此起源于民间的说法和词体初兴之时的面貌状态提供了大量的第一首资 料，对后世研究词的起源和发展变化有重大的推动作用。目前我们对敦煌曲子词的研究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尤其是在对它的发掘和整理工作方 面我们更是硕果累累。其中比较有影响的有：其中任二北先生在敦煌歌辞总编中把凡能入乐者全部编入，共整理出一千三百余首， 可以说是一部“敦煌曲子词”总集；曾昭岷等在全唐五代词中共收录敦煌词一百九十九 首。（全唐五代词正编卷四）从目前整理出来的敦煌曲子词中看，其体制是丰富多

2、样的。唐圭璋在云谣集杂曲子 校释中认为云谣集的体制特点：令慢词兼有，单双叠并行，字数不定，平仄不拘，韵 脚不限，平仄通叶等。任二北在敦煌曲校录中把所收作品分为“杂曲”和“大曲”，“普 通杂曲”和“定格联章”，其又在敦煌歌辞总编中按歌辞体制把作品分为曲子，普通联 章，重句联章，定格联章，长篇联章，大曲5类，较之在敦煌曲校录中的区分更加细致。 吴熊和在其唐宋词通论中把敦煌曲子词的特点概括为：有衬字，字数不定，平仄不拘， 叶韵不定，咏调名本意者多，曲体曲式丰富多样六条，他是在唐圭璋的基础上提出来的。这 些都说明词在民间发展的初期状态：形式多种多样，体制比较自由。从风格上看，敦煌曲子词通俗自然、清新活

3、泼、朴拙可喜。如下面两首词：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姊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于他。子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抛球乐）莫扳我，扳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去那人扳，恩爱一时间。（望江南）这两首词的内容都出自女子之口，词作是否女子所作尚不可知。前一首写的是女子责怪 “负恩多”的“少年公子”，后一首通过一青楼女子的话写出了她不幸的命运。涓涓读来， 这两首词与后来文人笔下的同类词之间的不同时显而易见。词中口语的运用，民间化的句法 使两首词通俗、朴拙，而又不失自然清新，活泼可喜，如“莫扳我，扳我太心偏”，通俗之 中又展示出了语言的自然面貌，而“我是曲江临池柳” 一句，比喻的运用又使词

4、显得清新活 泼。可见，早期的词作是非常接近民间语言的原始状态的。对于敦煌曲子词的风格特征，朱祖谋在跋云谣集杂曲子中说：“其为词朴拙可喜， 洵倚声中椎轮大格。”郭预衡中国古代文学史中云：“中唐文人受敦煌曲子词的影响， 自然活泼，不事雕琢”，他从侧面说明出敦煌曲子词“清新活泼，不事雕琢”的风格。袁行 霈在中国文学史中，对敦煌曲子词作了辩证地，较全面地评价，他说：敦煌词，从思想内容到表现上的工拙、精粗、文野，差异很大，朴拙固然是其本色，但也有不少作品讲究辞藻华饰，甚至文与白，纤巧与朴拙，并见于一篇之中。因此，敦煌词作为“倚声椎轮大格”，应不止在于具有词处于萌芽状态的拙朴，同时还在于它多方面显示了过渡

5、性的特征。袁行霈在肯定敦煌词“朴拙”的基础上，同样看到了敦煌词的另外一些方面的特征：精 工、纤巧而又不失文采。从内容上看，敦煌曲子词更是包罗万象，极为丰富。有写女子痴情的菩萨蛮（枕前 发尽千般愿），有写女子不幸命运的望江南（莫扳我），有写思妇思夫的凤归云（征夫 数载），有反映民间疾苦的捣练子（梦见女），有反映渔夫生活的浣溪沙（倦却诗书上 钓船），有写离别之情的失调名（与君别后），有写海棠的虞美人（东风吹绽海棠开） 写疾病的谒金门三首等等。可以说在词发展初期，就内容而言与诗无二，只是它们的创作主体不同罢了。词的作者 主要是下层人们，而诗歌的作者往往是文士阶层。对于敦煌曲子词的内容，王重民在其敦煌

6、曲子词集叙录中有这样一段话：今兹所获，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年学子之热望与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莫不入调。这里王重民先生从六个方面对敦煌曲子词的内容给予高度精辟的概括，然而遍览敦煌曲 子词，其内容之多当然不止于此。任二北先生在其敦煌曲初探中将其在敦煌曲校录中所录的五百四十五首词细分 为二十类，敦煌曲子词内容之容量在此可见一斑。其二十类分别是：一、疾苦五首 二、怨思三十六首 三、别离三首四、旅客十首五、感慨六首六、隐逸五首七、爱情二十二首 八、伎情十七首九、闲情十五首 十、志愿二十三首十一、豪侠四首 十二、勇武五首十三、颂扬二十五首 十四、医三首 十五

7、、道二首 十六、佛二百九十 八首 十七、人生二一首 十八、劝学五首十九、劝孝三十四首二十、杂俎五首比较王、任二人，任二北先生所分的二十类之中除了爱情、伎情和杂俎之外，其余的十 七中皆可归入王重民先生所归纳的范围之内。其中“怨思” “别离”“旅客”可归入“边客游子之呻吟”，“豪侠” “勇武”可归 入“忠臣义士之壮语”，“隐逸” “闲情”可归入“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劝学”属于“学子之热望和失望”，“道”“佛”属于“佛子之赞颂”，“医”属于“医生之歌诀”。 而“疾苦”既可归入“边客游子之呻吟”，亦可归入“忠臣义士之壮语”；“感慨”“志 愿”可以是“边客游子之呻吟”或“忠臣义士之壮语”或“学子之热望

8、和失望”；“颂扬” 可以是“忠臣义士之壮语”也可以是“佛子之赞颂”；“人生”可归入“边客游子之呻 吟”，也可以归入“忠臣义士之壮语”可以是“隐君子之怡情悦志”亦可以是“学子之热 望和失望”。由此来看，王重民先生之见虽然非常精辟，但也有相互重合的地方以及没有涉 及到的方面。敦煌曲子词的内容之丰，是以后单以写舞榭歌台，花前宴池间的秀幌佳人，绮筵公子为 主要内容的花间集、尊前集所无法相比的。然而就是其中数不及半的艳情词之中也有 佳篇传世，正如王重民就敦煌词中的“善者”所说的：“足以抗衡飞卿，比肩端己”。敦煌曲子词作为词体的萌芽阶段，它从形成之日起，就与诗歌形成了一明一暗两条线索 被行不悖的发展着。由

9、于其体制的多样化使其更有利于人们情感的表达，从而词就慢慢走上 了“代诗而兴”的道路。菩萨蛮其一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敦煌曲子词是敦煌艺术宝库中的一多奇葩，其中“菩萨蛮”是敦煌曲子词中的一个词牌, 而这里我选的是菩萨蛮两首其中的一首。这首菩萨蛮的大致内容是主人公对爱情的盟 誓，充满了磐石般的信念和火焰般的热情。菩萨蛮于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 在甘肃敦煌莫高窟石室里被发现，它是一首早期的民间词作，它成诗最早也只可能追 溯到魏晋时期。单从词曲的风格上看，自然质朴，没有诗人特有的风致与神韵；从写法上

10、 的铺排、文字的运用上看，更像元曲，但此篇菩萨蛮内容却激动人心，其丰富感人 之处在于主人公以内心忠贞丰富的感情，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起句就道出此词的主旨， 毫无修饰地表露出主人公的誓言。本词的大概内容是：主人公要远行，对自己的另一半发誓爱情至死不渝，并发誓早日归来, 一起团聚。由于当时敦煌正处在丝绸之路上，从故乡千里而来的商旅和征夫数不胜数，而 主人公就是其中的一个。这首通俗的词表达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体现了男女之间热烈 的爱恋。本词中，主人公的想象多样而新奇，“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三更见日头”“青 山烂、黄河枯”“水面上秤钟浮，而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自然现象，此句是

11、 为了表明他们之间爱情的变异如上面所想象的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得到实现，除非这些现象 的出现，我们的爱情才会出现问题，然而这些现象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主人公借此表明 对爱情永不变异的心，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并希望美好的爱情生生世世、长长久久。一连 想到了六种自然景物和非现实现象，青山、水面、黄河、参辰、北斗、日头，这些在现实 生活中都是很常见的，并不稀奇，然而，经主人公的想象之后，立刻变得意蕴十足：在主 人公的主观臆断中，青山不会枯烂，水面浮不起秤钟，黄河永不枯竭，参星和辰星不会在 白天出现，北斗不会出现在南天空，半夜不会升起太阳，因此用百分之两百的信心肯定我 们的爱情不会中断。这样夸张的想象手法充

12、分表明主人公的心绪：对爱情赤诚热烈的心。 词中所提到的自然现象都遵循着这样一个共同的规律，存在于天与地之间。根据人们以往 的经验，这些规律是亘古不变的，用以说明主人公海枯石滥的爱情也是存乎天地之间恒久 不变的。综观这篇词，内容中表现出一种“道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真正的爱情不一定是长久不分，而是天长地久，如果没有这种坚定的心，整日厮守也是徒 然；反之，即使是天涯海角，亦或是天上人间的分离也是美满的。也许在主人公的眼中，与其所爱之间的爱情是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共存的。主人公强调了爱情的永固，这样炽热的感情使我为之震颤；相比之下，对于那些朝三暮四、不严肃的爱情观，我们 所能做的

13、，只有鄙夷。因为这种爱情观是那么的暗淡、空虚。由对主人公的钦佩引发我对此诗产生背景的好奇。尽管当时的原因多种多样，但依我 理解，当时男女主人公分别之际的一番催人泪下的谈话里，不可能就只有这样几句诗，更 不可能对着自己的爱人说些自然现象等没头没脑的话；然而到底是说什么内容，词中却只 字未提，惟有看似简单平淡却又耐人寻味的几句誓言。主人公的想象是丰富大胆的，由大 地到天空，由山河到日月星辰。借自然现象来比况自己的爱情，敢于把相爱的永恒与自然 的永恒相提并论，进而让主人公爱情永存的愿望表现得生动有力。此类爱情题材的曲词应该说不在少数，例如：“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14、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 绝期！ ”这些作品也讲述了一段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首与菩萨蛮风格颇为相似 的曲词：上邪，是出自汉乐府民歌饶歌中的一首情歌。倾诉的是一位痴情女子对爱 人的热烈表白。诗的主人公呼天为誓，直率地表达了“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愿望之后, 转而又表露出“不敢与君绝”的浓厚情意。主人公设想了三组奇特的自然变异，作为“与君绝” 的条件：“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这些设想一件比一件荒谬, 一件比一件离奇，根本不可能发生。这就把主人公生死不渝的爱情凸显到无以伦比的位置 上，以至于把“与君绝”的可能从根本上排除了。

15、这两首曲子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两首曲词不管在思想内容还是艺术表现手法 上，都非常的相似，两首都是借用青山、河水等一系列不可能发生的自然现象来对自己的 爱情进行烘托；都用一连串的夸张，来表明爱情忠贞之心。从时间上看，上邪的存在早 于菩萨蛮，菩萨蛮在思想和手法上明显地受到上邪的启发，不仅对坚贞专一的 爱情追求是一样的，并且吸收了上邪中用自然现象的不可能实现来说明爱情的破裂不可 能的构思；但是，综观菩萨蛮与上邪，虽然在风格上极其相似，但是如果从写作 手法上细细考究，两首曲词还是有不同之处的。首先，在上邪中，读者第一时间就可 以看出山盟海誓是出自女子之口，直接进行陈述；而在菩萨蛮中，作者却没有说破 是何许人说出此番话，而任凭读者自己去揣测，这样一来，应证了“无声胜有声”的道理： 不说破比说破可能更有味道。这种手法使全文上下一气呵成，且意境步步高升，给读者无 限的想象空间；其次，菩萨蛮中直率、热烈、大胆、不假雕饰的手法，充分体现出 当时敦煌曲词的自然本色。在语言的运用和艺术表现技巧上要比上邪圆熟得多；此外,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两篇曲词中所用到的修辞手法是构成这两篇曲词美好意境的催化 剂，这一点很值得我们进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