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贫困的世界是林毅夫的梦想(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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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没有贫困的世界是林毅夫的梦想2012-06-306月18日，入夏的北京天气有些闷热。上午十点多，刚刚卸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负责发展经济学高级副行长一职的林毅夫出现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林毅夫肩上搭着西装外衣，步履匆匆，在向来访者微笑点头致意后，开始接受记者的采访。这是他卸任世行回国后首次接受媒体采访。从2008年6月到2012年6月，林毅夫世界银行历史上第一位来自发展中国家的首席经济学家，为世界银行和全球发展经济学书写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笔。林毅夫在世行的四年，与几个关键词密不可分：减贫、发展、非洲、超越凯恩斯主义、新结构经济学，以及中国。而在这些关键词中，最引人关注的

2、是他在发展思想与经济理论上的贡献。减贫与发展梦想“不论身处华盛顿，还是北京，没有贫困的世界会是我一直的梦想。”今年5月31日，林毅夫在世行博客的最后一篇文章中借用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句铭言说：“一朝为军，终身为军”。“不论身处华盛顿，还是北京，没有贫困的世界会是我一直的梦想。”在华盛顿世界银行总部主楼大厅的显著位置，铭写着世界银行前行长沃尔芬森的名言：“我们的梦想是使世界免于贫困。”世界银行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国际复兴与开发银行，最初职责是欧洲重建，经过几十年发展，世行的职责早已转向发展中国家，其核心在于减贫。作为首席经济学家和主管发展经济学的高级副行长，林毅夫在世界银行也把“减贫”作为自己的

3、核心任务。尽管有着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头衔，但与前任们不同，林毅夫是首位来自发展中国家的首席经济学家，而且是来自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这注定了他为世行带来不同于主流西方经济学家的视角。在2010年春的一次专访中，笔者问林毅夫在世行工作的感受，他回答说，以往主要是从中国角度来看世界和解决中国问题，而现在则要站在世界范围看世界与中国，为世界提供解决方案。事实上，在世行期间，林毅夫力推的一个减贫思路，就是把中国的减贫经验试用于当前世界贫困率最高的非洲。2008年6月9日，林毅夫上任之初，世行就发布了中国扶贫领域的经验可供非洲借鉴？的专题研讨文章。他上任后没几天就到非洲实地考察，其中一项议程是

4、考察埃塞俄比亚的农业项目。林毅夫告诉记者，他在世行期间一共去了非洲14次，是世行历史上9位首席经济学家中到非洲考察次数最多的一位。2012年3月，林毅夫在世行任职期间最后一次访问非洲。在非洲逗留期间，他考察了东部产业园区，发布了涉及埃塞俄比亚、中国、坦桑尼亚、越南、赞比亚等五国的一本关于非洲轻工制造业的研究报告。世行驻埃塞俄比亚国家局局长陈广哲说，“这个报告内容新鲜，因为它为非洲的工业化提出了简单而切实可行的方式，这种有利于企业的务实主义对于面临诸多挑战的非洲大陆是很有吸引力的。在埃塞俄比亚，我们认为通过工业化创造就业对于其努力成为中等收入国家具有关键意义，也符合政府目前的增长与转型计划。”林

5、毅夫说：“这是根据我的新结构经济学理论开展的第一个研究项目。根据新结构经济学，只有改变结构才能保持增长。对于非洲来说，保持经济的强劲表现就需要转型，从农业向轻工制造业等领域转型。这一思想是我作为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所留下的遗产的核心。”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发展中国家不是不能参照发达国家的理论经验，而是不能成为发达国家理论与经验的奴隶。”“发展中国家不是不能参照发达国家的理论经验，而是不能成为发达国家理论与经验的奴隶。”林毅夫多次谈到自己的超越凯恩斯主义思想与新结构经济学。作为经济学家，林毅夫希望自己的思想理论能够经世济民。到世行来，他原本打算把自己拥有的中国经验更好地应用于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发

6、展经济学领域实现突破。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全球金融危机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花大量时间研究发达国家的问题。但他很快适应了这一现实，并找到结合点，即一方面寻找发达国家金融危机的根源，一方面找寻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经验。林毅夫说自己在世行履职期间比较满意的一点，是他对危机的许多判断事后证明是正确的。关于危机持续的时间，他很早就发出本次危机将持续较长时间的警告。当时很多经济学家，包括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都认为本轮危机只会持续三至七个季度。林毅夫则认为，以往的危机通常是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且大多在发展中国家，而这次危机是在发达国家大面积爆发，危机前世界经济已经繁荣多年，背后产生许多泡沫，现在泡沫破裂，出

7、现产能过剩。危机若发生在一国，可以通过货币贬值，扩大外需来解决，而现在的危机是全球现象，发达国家有可能重蹈日本“失落的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为应对危机，许多发达国家重拾凯恩斯主义，加大财政刺激和政府干预。而林毅夫则提出“超越凯恩斯主义”。2009年2月，林毅夫在华盛顿智库彼得森世界经济研究所发表演讲，正式提出这一观点。同年9月，哈佛经济评论发表了他的相关文章。林毅夫认为，治理通胀之后可能出现通缩，应对危机的积极财政政策必须用在短期内启动需求并有利于中长期生产力和经济增长率水平提高的项目上，发达国家和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国家过早退出积极财政政策，不仅未能减少公共赤字而且可能导致经济二次探底。世界应

8、当在二十国集团的领导下，推动超越凯恩斯主义的全球复苏计划，启动全球需求，给欧元区和其他发达国家经济结构改革创造空间。“这些看法后来证明是正确的，而且根据这些判断所提出的政策建议也越来越成为学界和二十国集团的共识。”林毅夫说。对于当前困扰全球的欧洲债务危机，林毅夫曾说，所有问题都有办法解决。金钱并不是欧债问题的主要制约因素。“欧洲应当调动和利用资源，让人们对未来产生信心，这才是现在所需要的智慧。”在为发展中国家寻找新的发展思路方面，林毅夫的思想贡献主要体现在他的“新结构经济学”理论当中。“所谓新结构经济学，就是运用新古典经济学的分析方法，来研究一个国家经济运行结果的决定因素和发展过程中的结构变迁

9、。”林毅夫说，自己多年的思考与实践以及在世行的经历开启了全球发展经济学的第三波思潮。发展经济学思潮在二战以后开始出现。第一波思潮信奉“旧结构主义”和国家主导的发展政策，由于其主张以政府主导产业升级的政策，在发展中国家遭遇普遍失败。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以华盛顿共识为主流的第二波思潮占据了发展经济学的舞台。简言之，华盛顿共识即快速私有化和贸易自由化公式。然而，片面强调市场的作用，强调私有化、自由化、市场化并没有给发展中国家带来福音，拉美等国家由此陷入中等国家收入陷阱。而林毅夫所提倡的第三波发展思潮是以新古典经济学的方法来研究经济发展过程中的结构及其动态变化。林毅夫说，发展和转型成功的国家均未按主

10、流思潮来制定政策，这些国家一般都是侧重他们现有的优势，并以此为基础来制定政策，逐步发展，积小胜为大胜。“这个理论框架越来越受到发展经济学界的重视，许多名牌大学，包括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已经把新结构经济学的论文和书作为发展经济学的必读材料。”对于林毅夫的新结构经济学思想，前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称，全球金融危机后应当是令经济学家兴奋的时代，其中包括发展经济学家，因为危机显著暴露了迄今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学范式的缺陷。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丹尼罗德里德说，“林毅夫希望使结构主义经济学重新受到尊敬，打算把结构主义与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相结合，对此，我深表赞赏。”当然，新结构

11、经济学也引起不同的争议。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IMF前第一副总裁、现任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授安妮克鲁格认为，林氏的新结构经济学新意不足，与之相关的许多问题仍需要得到论证和更深入的阐释。对此，林毅夫说：“尽管在许多重要方面存在分歧，但大家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需要重新点燃对发展药方的讨论，在当前的情况下尤其如此。”林毅夫的助手、发展经济学副行长办公室高级媒体官梅丽尔塔克尔普里姆达尔的评论也许更能代表林的经济学思想在世行的境况。“他的新结构经济学在世行不是主流，但经过理智的坚持（intellectual persistence），结构经济学再度成为一个值得一流发展专家探讨的话题。”对于这样的评

12、论，林毅夫淡然一笑说，一个新理论的提出，通常要经过不被理解和慢慢为人接受的过程，这很正常。他反复强调发展中国家要实事求是，要务实。今年5月31日，在世行网站的“发展大家谈”博客中，林毅夫写下“我作为世行首席经济家的最后一篇博文”。他说：“我想表达的是我在世行这些年始终贯彻的理念，即要务实。”这一观点与世行行长佐利克不谋而合。佐利克曾多次强调，“我们需要务实。”他说，大学里教授的理论和模型整体上假设一个“最优世界”（first-best world），但在现实世界中，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存在着扭曲、坎坷和障碍，这使得这些国家远远不能处于“最优世界”。唱多中国“中国对世界非常重要，希望中国越来越好

13、，中国好了世界就好！”中国对世界非常重要，希望中国越来越好，“中国好了世界就好！”这是林毅夫挂在嘴边的话。过去四年，中国经济的表现举世瞩目：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出口额成为世界第一，在世界范围的危机与衰退中，中国成为全球增长的主要贡献力量林毅夫是继世行前常务副行长章晟曼以后的又一位中国高官，出于世行员工“国际公务员”的特殊身份，林毅夫在世行期间非常注意淡化自己的中国标签。但在国际上一片“中国威胁论”、“中国怀疑论”、“中国崩溃论”等“唱衰中国”的言论中，林毅夫始终坚持“唱多中国”。2011年春，在中国驻美使馆的一次经济研讨会上，时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特别顾问朱民谈起世界经济形势，提到最近许多

14、经济学家计算中国经济总量将在未来20年，甚至更短时间内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这时，林毅夫面带微笑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因为这个判断最早应该是我提出的。”他接着说：“我在1994的中国的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一书中就已经预测，中国将在2030年左右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当时很多人认为不可能。”2011年，林毅夫出版了关于中国经济的新著解密中国经济。林毅夫说，“我有信心，尽管面对欧元区危机和世界需求萎缩的逆风，中国能够继续其强有力的增长。”在2011年春的一次专访中，他说只要政策得当，中国完全可以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我对中国一直持乐观态度，中国很有可能在未来2

15、0年里保持约8%的增长速度。”同时，他也认为中国要始终保持警惕。在几次访问中，林毅夫都强调了一个词“居安思危”。在一些世行员工看来，林毅夫不擅长西方人的玩笑与幽默，但沉着淡定、温文尔雅却是许多在华盛顿与其打过交道的人的共同印象。也许，这种君子之风更代表了他在这一国际化机构里的中国文化特质。林毅夫特别强调，在国际事务、全球治理上发展中国家应该提升话语权，在理论思潮上，发展中国家也应该提升话语权。根据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和经验提升而来的理论，对解决发展中国家的问题，掌握发展中国家的机遇，会有较好的参考价值。中国作为新崛起的发展中大国，有必要积极推动理论创新，总结本国和其他发展中、转型中国家的经验，提出

16、新的理论框架，以此为基础，有理有据地推动国际游戏规则的改变。今年5月，在即将返回北京前夕，华盛顿的世行与IMF中国员工协会特别为他安排了欢送会。期间，有人问他，四年任期是不是太长了，林毅夫回答说，也许是金融危机的影响，他非常忙，所以感觉这四年过得非常快。当被问及回国后的主要打算，林毅夫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做好教书育人的工作。他一再说，中国会越来越好。琴瑟和鸣每次提起夫人，林毅夫都一脸感激。林毅夫说，要特别感谢夫人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不弃不舍和全力支持。关注林毅夫的人，往往也会注意到他的夫人陈云英。这位中国特殊教育专家，与先生几十年相濡以沫，是林毅夫事业的坚强后盾。在今年5月的世行与IMF中国员

17、工协会的聚会上，IMF副总裁朱民在会上介绍林毅夫的夫人陈云英，他说：“每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一位”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句“漂亮的女人”，众人大笑。朱民说林毅夫的太太非常有才华。有人问当林的太太感觉如何，陈云英说很容易，每天送他上班就可以，其他时间自由自在。让人感觉很真实很甜蜜。熟悉陈云英的人，都会惊佩这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女性的活力与意志力。1979年，林毅夫泅水到大陆后，很长一段时间与家人失去联系。2011年，笔者在华盛顿中国驻美大使馆举办的读书会上，陈云英谈到这段艰难经历时说，她始终坚信，总有一天能再相聚。1983年，林毅夫和夫人在美国团聚。他先在芝加哥大学取得了经济学博士学位，然后到耶鲁大学去做博士后。期间，陈云英则在宾夕法尼亚州爱丁保罗大学和乔治华盛顿大学分别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同时抚养着两个孩子。林毅夫说，四年时间里，他不停地在芝加哥、纽黑文和华盛顿三地之间往返穿梭，在华盛顿探亲期间帮着做饭。每次提起夫人，林毅夫都一脸感激。林毅夫说，要特别感谢夫人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不弃不舍，全力支持。林毅夫告诉记者，在世行期间的最大遗憾是“每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即便如此，他每天还是会给陈云英煮咖啡。一年前，在记者参加的一次聚会上，陈云英说，2008年林毅夫到华盛顿世行赴任时，她说过，这不是林毅夫一个中国人来了，而是千千万万个中国人来了！那份发自肺腑的爱国情怀，令在场者莫不深受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