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尺牍(翻译)

柳如是尺牍明末清初云间柳隐如是小引余昔寄迹四湖，每见然明拾翠芳堤，偎红画舫，徉徜山水间，俨黄衫豪客。时唱和有女史纤郎，人多艳之。再十年，余归三山，然明寄际画卷，知西泠结伴，有画中人杨云友，人多妒之。今复出怀中一瓣香，以柳如是尺牍寄余索叙。琅琅数千言，艳过六朝，情深班蔡，人多奇之。然明神情不倦，处禅室以致散花，行江皋而解环佩。再十年，继三诗画史而出者，又不知为何人？总添入西湖一段佳话，余且幸附名千载云。三山林雪天素书于翠雨阁尺牍第一湖上直是武陵溪，此直是桂栋药房矣。非先生用意之深，不止于此。感甚！感甚！寄怀之同，乃梦寐有愫耳。古人云：“千里犹比邻。”殆不虚也。廿八之订，一如台命。【翻译】西湖正是武陵溪，这里正是桂栋药房啊。若非先生您用意之深，我也不会驻足于此！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们心意相通，是因为时刻都真诚地思念着彼此吧。古人云：“千里犹比邻。”大概不是妄言。二十八日的聚会，我一定会如约前往。【说明】汪然明，徽商，寓居杭州，与柳如是私交甚笃，著有春星草堂集。王国维曾题诗尺牍曰：“华亭非无桑下恋，海虞初有蜡屐踪。汪伦老去风情在，出处商量最恼公。”其中华亭句即指汪柳二人曾有一段朦胧的感情，但不了了之。汪伦、出处句，指汪氏殷勤地帮柳如是谋划婚姻大事，但柳氏总是拒绝。此札作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春，柳氏前往杭州寄住在汪氏的横山书楼中。【注释】1、武陵溪：武陵，古郡名，在今湖南西部、贵州东部。其地有雄、椭、无、酉、辰五溪。2、桂栋药房：楚辞？九歌？湘夫人："桂栋兮兰椽，辛夷楣兮药房。”3、寄怀：真诚以待。此处当指彼此心意相通，故而即便事先没有沟通，但汪氏为她准备的居所正中她的心意。4、千里犹比邻：曹植赠白马王彪其二云：“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5、台命：旧时敬称他人的嘱托。一般用于书信。如：钦承台命。尺牍第二早来佳丽若此，又读先生大章，觉五夜风雨凄然者，正不关风物也。羁红恨碧，使人益不胜情耳。少顷，当成一诗呈教。明日欲借尊舫，一向西泠两峰。馀俱心感。翻译】一早便有如此美景，又读了先生您的大作，觉得这五夜的风雨会如此凄清，正与气候无关。悲名工恨碧，使人禁不住伤情。很快，当完成一首诗向您呈教。明日想借您的画舫，向西泠双峰游览一番。都很感谢！说明】此札主旨是向汪氏借舫春游。时间当与上篇相近。【解释】1、觉五夜风雨凄然者，正不关风物也：反语，类似于欧阳修玉楼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笑风与月。或是风雨凄然与人的心境有关。2、画舫：陈寅恪按：春星草堂集一载汪然明小传云：制画舫于西湖。曰不系园。曰随喜庵。其小者，曰团瓢，曰观叶，曰雨丝风月。及同书五遗稿自嘲并示儿辈八章之五“画舫无权逐浪浮”句下自注云：余家不系园，乱后重新，每为差役，不能自主。可知然明之西湖游舫颇多，有大小两类，河东君所欲借者当是团瓢观叶或雨丝风,片等之小型游舫也。尺牍第三泣蕙草之飘零，怜佳人之迟暮，自非绵丽之笔，恐不能与于此。然以云友之才，先生之侠，使我.辈即极无文，亦不可不作。容俟一荒山烟雨之中，直当以痛哭成之可耳。【翻译】谁都会因蕙草的飘零而哭泣，因佳人的迟暮而哀伤，但若没有绵绵清丽的文笔，恐怕是无法参与其间的。但是以云友的才情，先生您的侠概，使我.辈即便毫无文思，也不可不为她写下些什么。请待我在这一处荒山烟雨之中，就用一场痛哭来完成它吧！【说明】杨云友，即杨慧林，字云友，号云道人，明末女画家，是汪氏的朋友。陈寅恪按：上录河东君两札（尺牍第三、第六），当是然明欲倩河东君为杨慧林作题跋哀悼一类之文辞，故云道人画册，遂在河东君西湖寓所供其披览。河东君因更向然明索其前后为云友所作诸诗，以为资料。【解释】1、恐不能与于此：指参与写悼念云友的文字。尺牍第四接教并诸台晚。始知昨宵春去矣。天涯荡子，关心殊甚。紫燕香泥，落花犹重，未知尚有殷勤启金屋者否？感甚！感甚！刘晋翁云霄之谊，使人一往情深，应是江郎所谓神交者耳。某翁愿作交甫，正恐弟仍是濯缨人耳。一笑！【翻译】收到了您寄来的信以及诸位兄台的厚礼。终于明白昨夜春已逝去！您这位天涯荡子，也太关心我了吧！紫燕衔泥而过，惊落一树繁密的春花，（骏马踏着香泥来到我的门前，扬起一尘深深的落花），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会殷勤地打开金屋等待着我呢？太感谢您了！太感谢您了！刘晋翁义薄云天，让人一往情深，应该就是江郎所说的堪与之神交的人物吧！至于某位老先生（谢三宾）想要像交甫一样等待我的回答，恐怕小弟我仍是濯缨的渔父罢了。见笑了。【说明】柳氏与陈子龙分手后，汪氏替柳氏广邀英雄帖，想要通过以文会友的方式让她挑选一位可心的人以托付终身。从这封尺牍看来，柳氏似乎都不甚满意。刘同升，字晋卿，又字孝则，崇祯十年殿试第一。明亡，投靠唐王，赣州起兵抗清，败死。是汤显祖的女婿。谢三宾，字象三，号寒翁。钱谦益门生，明末降臣。崇祯时，官至太仆寺卿。投清后，江浙抗清义士，多为其所陷害。曾与钱谦益争夺柳氏，手段卑鄙，柳氏甚为嫌恶。其一笑堂诗集中有一首诗名柳，亦颇可见其心意：“曾赐隋堤姓，犹怀汉苑眠。白门藏宿鸟，玄潮拂离筵。一曲春湖畔，双眉晓镜前。不愁秋色老，所感别经年。”其一笑堂中的一笑，也来自于他写给柳氏的“香袂风前举，朱颜花下行。还将团扇掩，一笑自含情。”【解释】1'教：手教，书信的意思。2、贱：礼物的意思，台账与第一通尺牍中的台命相似，是指对方送来的礼物的意思，这里的礼物是他人寄来的求赏的诗文。3、天涯荡子，同黄裳豪客意，指为柳氏的婚姻搭桥牵线的朋友，详见唐传奇霍小玉传4、紫燕：燕子，或是古骏马名，亦通。5、重：深也。6、金屋：用汉武金屋藏娇典。7、云霄之谊：朋友间高洁的情谊。8、刘晋翁:即刘同升，翁字为敬称。9、神交：江淹伤友人赋：“余幼好于斯人，乃神交于一顾。”10、某翁：应该是指谢三宾。11、交甫：神仙传曰：切仙一出，游於江滨，逢郑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与之。交甫行数步，空怀无佩，女亦不见。文选？曹植：“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12、渔父：楚辞？渔父：渔父莞尔而笑，鼓槌而去，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尺牍第五嵇叔夜有言：“人之相知，贵济其天性。”弟读此语，未尝不再三叹也。今以观先生之于弟，得无其信然乎？浮谈谤谣之述，适所以为累，非以鸣得志也。然所谓飘飘远游之士，未加六翩，是尤在乎鉴其机要者耳。今弟所汲汲者，止过于避迹一事。望先生速图一静地为进退。最切！最感！馀晤悉。【翻译】嵇叔夜有言：“朋友间交往，贵在帮助对方实现天性”。小弟每读此句，未尝不感叹再三啊！今先生您之于我，难道不正是如此吗？那些毫无依据的谣谤，恰恰是我的包袱，而非是我自鸣得意的资本呀！然而那些所谓要遗世独立的名士，之所以还没有插上翅膀（远去），是特别在意有人能真正明了他的心思罢了（只是怀才不遇，银梗而藏，待价而沽）。今小弟所急迫的，莫过于避藏行迹一事。望先生快快帮我谋一块静地，使我得以进退。最是迫切！最是感激！其他事宜，敬容面商。【说明】谢三宾争夺柳氏不果，于是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柳氏。柳氏不堪其扰，一度病倒，希望汪氏替其图一静地隐居，以避流言。寅恪案：河东君此札所言择静地以避迹一事，在其寄寓西湖然明横山别墅以后。（见前第一札。）河东君此时声名广播，外章闻风而来者必多为河东君所不欲睹面之人，纵有愿与睹面并相酬酢者，但其人究非理想，而又豪霸痴黠纠缠不止，难于抗拒，如谢象三之例，故更请然明别择一避迹之静地。【解释】1、人之相知，贵济其天性：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人之相知，贵识其天性，因而济之。”2、六翩：谓鸟类双翅中的正羽，用以指鸟的两翼。宋苏轼与胡祠部游法华山诗：“君犹鸾鹤偶飘堕，六翩如云岂长铳。”3、鉴其机要：鉴，察明；机要，意旨。该句隐用“终南捷径”一典，详见新唐书？卢藏用传。4、避迹：避藏形迹尺牍第六弟欲览草堂诗，乞一简付。诸女史画方起，便如彩云出衣。至云友一图，竟似蒙蒙深水，伤心无际。容假一二日，悉其灵妙，然后奉归也。【翻译】小弟想一览先生您的春星草堂集，期望能寄来一份。各女史画风刚刚兴起，便如彩云从衣袖中飘出来一般，（静逸流丽，潇洒隽秀）；到了友云的画，竟然像濠濠春水，（摇荡性情），令人无限伤心。愿借一两日，让我尽其灵妙，然后再奉还。【说明】汪氏请柳氏为友云的画集写序跋，柳想进一步了解友云后方动笔，故而向汪氏借春星堂集一览其与友云的唱和之作。详见第三通说明。女史画，指具有高度涵养的才女或妓女所画之画，有明一代，画师闺阁独秀，如林天素、顾眉生、李今生，文端容、薛素素、马守真等，不胜枚举，仅在汤漱玉的玉台画史中就收录了明代女画师九十七人。【解释】1、女史：对知识妇女的美称。清袁枚随园诗话卷二：“蒋苕生太史序玉亭女史之诗曰：离象文明，而备位乎中；女子之有文章，盖自天定之。”尺牍第七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即当续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弟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翻译】鹃声雨梦之中，遂若与先生您作了一场远隔尘嚣的旅行。待到归途萧瑟，只有随波逐浪的萍花和黯然魂销的杨柳。（仿佛您和我一般）回想先生您的种种深情，就像峻耸的铜台，西流的银河，何止桃潭的千尺之深呢！只是离别后相见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是先生您再约我同游，或是您与友人同来探访我。秋日的重逢，尚念渺茫，只能仰赖您来维持这份约定了。信使捎去的书简很快就会送到。古人相思的文字总是付与断鸿声中，小弟我对您也正是如此。书罢惘然。【说明】寅恪案：此四通（尺牍第七，第八，第十三，第十六）皆关于然明约河东君往游商山齐云者。第八通商山之约河东君实已成行。第一六通商山之招，以此后书札无痕迹可寻，恐未能赴约。第三通齐云之游则未成事实也。【解释】1'铜台高揭，汉水西流：陈寅恪按：鄙意河东君此文乃用太白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之句以比然明之深情，复用“铜台”“汉水”之辞以比然明之高义。魏文帝所作燕歌行云“星汉西流夜未央”，及杂诗二首之一云“天汉回西流”，又杜子美同诸公登慈恩寺塔五古云“河汉声西流”，皆诗人形容极高之语。2、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麻姑方平典：东汉桓帝时曾应仙人王远（字方平）召，降于蔡经家，为一美丽女子，年可十八九岁，手纤长似鸟瓜。蔡经见之，心中念曰：“背大痒时，得此爪以爬背，当佳。”方平知经心中所念，使人鞭之，且曰：“麻姑，神人也，汝何思谓爪可以爬背耶？”麻姑自云：“接侍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又能掷米成珠，为种种变化之术。事见晋葛洪神仙传。刘阮重来典：东汉刘晨和阮肇的并称。相传永平年间，刘阮至天台山采药迷路，遇二仙女，蹉坨半年始归。时已入晋，子孙已过七代。后复入天台山寻访，旧踪渺然。见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陈寅恪按：似谓然明若偕己身同访商山之友人，如麻姑与王方平同过蔡经家之例，则此约可践；若然明与其友人同至己身所居之处，必不得相见，如刘晨阮肇重到天台而仙女已渺然矣。3、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应该是商山之游后，两人再次约定重游，但这份约定非常随意，所以需要仰赖汪氏的“维持”。尺牍第八枯桑海水，羁怀遇之，非先生指以翔步，则汉阳摇落之感，其何以免耶？商山之行，亦视先生为淹速尔。徒步得无烦屐乎？并闻。【翻译】沧海桑田（的这般无情与无奈），都撞入我寄旅的情怀中，若不是先生您指点我应当缓步安行，（平常心处之），则像放逐到汉阳的那份孤独感，我又怎能免呢？商山之行，一切悉听尊便。若是徒步前去，恐怕会过于累足吧？其他安排，请一一告知。【说明】商山之行，详见第七通说明。陈寅恪按：尺牍第七通云“秋间之约，尚怀渺渺”，第八通云“商山之行，亦视先生为淹速尔，徒步得无烦屐乎？”则似此游在崇祯十二年己卯秋间。【解释】1、枯桑海水：暗用沧海桑田典。2、羁怀：寄旅的情怀。唐司空曙残莺百喈歌：“谢眺疆怀方一听，何郎闲咏本多情。”3、翔步：安步。三国蜀秦宓奏记州牧刘焉荐儒士任定祖：“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乱世之急务也。”4、汉阳摇落：疑用屈原典，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沧浪：水名，汉水的支流.5、商山：是汪然明老家徽州商山，非“商山四皓”的商山。尺牍第九惠际新咏，正如雪峨天半。十日览之，未得波叶，况云琢玉，有不为邯郸之步者耶？落霞一题，当令片石被绣矣。拙作容更韵请政。【翻译】惠视新作，就像绵绵雪峰耸人云霄，（晶莹剔透，高不堪仰）。我披览十日，无法用宛如题在红叶中的美丽诗句（来唱和您），更不用说能雕琢出什么美玉般的诗了，能否就此免了我步韵的痛苦呢？您的落霞一诗，简直使石头披上了霞绣呀！请容许我将拙作换韵后，再请您斧正。【解释】1、际:同视。2、天半：高空，如在半天之上。徐霞客游记？游黄山记：俱秀出天半。3、未得波叶，况云琢玉：此句不知何解。今勉强解释如上，待知者正之。波叶，怀疑是水中的落叶，可能暗用顾况与宫人红叶和诗的典故。4、邯郸之步：用邯郸学步之典。此处可能是指步韵属和。周汝昌有词云：“余子寿陵搔首望，邯郸，学步无如和韵难。”尺牍第十分袂之难，昔贤所愚。望中云树，皆足以摇居人之慢澹，点游者之苍凉矣。行省重臣，忽枉琼瑶之答，施之蓬户，亦以云泰。凡斯皆先生齿牙馀论，况邮筒相望，益见远怀耶！不既缕缕。【翻译】离别之难，昔贤也会忧惧。远望中的云树，都足以摇荡闲居之人，使她徒生悲哀；足以点曳流浪之客，使她顿感苍凉。行省重臣（刘晋卿先生），忽然屈尊寄来琼瑶般的答复，真是令我蓬革生辉。这些都是先生微末的赞词罢了，何况我们仅仅是通过邮件相互交流，更加令我远怀思慕了！不一一叨唠了。【说明】陈寅恪按：此札乃河东君离去西湖归家后接然明转寄晋卿训答前所赠诗，因遂作书以谢然明之厚意也。“行省重臣”自是指晋卿言，但以贬谪如此末秩之人而称之为“行省重臣”，殊为不伦。（时刘同升被贬福建）然亦不过通常酬应虚誉之语，未可严格绳之也。明诗综柒肆及江西诗征陛叁虽皆选录晋卿之诗，但均无与柳汪陈诸人往来之作，故河东君与刘晋卿之关系亦无从详考。【解释】1、憩：同惧。2、云树：云树在中国古代有朋友阔别后的相思之意，唐？杜甫春日忆李白诗“：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另出自唐？李商隐寄令狐郎中诗：“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3、琼瑶之答：诗？卫风？木瓜：“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4、施之蓬户，亦以云泰：放在简陋的蓬屋（这里指自己的诗文）中，也令人感觉美好。即蓬革生辉。泰，美好的意思。5、齿牙馀论：微末的赞扬言辞。南史？谢眺传：“士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余论。”6、邮筒：古人置书竹筒中，任其随水流去，寄给远方的人。这里指通过书信交流。尺牍第十一良晤未几，离歌忽起；河梁澹黯，何以为怀。旧有卫壬介之羸，近则裴楷之困。羁绪寒惊，惟以云天自慰。无论意之有及有不及，先生能寒谷而春温之，岂特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而已。二扇草上，病中不工。书不述怀，临风怅结。【翻译】美好的相聚没多久，离歌便响起；河梁黯淡，何以解怀？过去我像卫玲般羸弱，而今又如裴楷一样病倒。羁绪寒思交加侵来，我只有仰望远处的云空聊以宽慰。无论先生您对我的心意我能不能尽悉，您的问候都令我感春天的暖意，何止是“刘公的一纸书信，胜于十位从事的套话”而已啊！抄信于扇，草草回您，病中落笔不工。书不尽意，临风怅结。【解释】1'河梁：旧题汉李陵与苏武诗之三：“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后因以“河梁”借指送别之地。2、裴楷：字叔则。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人。裴楷晚年多病，故而此处也可能指生病，下第十八通有“不意元旦呕血，遂尔岑岑。至今寒热日数十次。医者亦云，较旧沉重。恐濒死者无几。”之语。3、云天自慰，指看着对方那个方向的云空，用思念来宽慰自己。4、寒谷：汉刘向七略别录？诸子略：“邹衍在燕，有谷地美而寒，不生五毂，邹子居之，吹律而温至黍生，至今名黍谷。”晋左思魏都赋：“且夫寒谷丰黍，吹律暖之也；昏情爽曙，箴规显之也。”这里指对方对她的问候。5、春温：春天的温暖。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夫大弦浊以春温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宋苏轼送鲁元翰少卿知卫州诗：“时於冰雪中，笑语作春温。”6、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刘公，即刘弘。晋书？刘弘传：“弘每有兴废，手书守相，叮嘱款密，所以人皆感悦，争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刘弘的一封信，胜过众多官僚的一大堆官腔套话。）”皮日休：“空惭季布千金诺，但负刘公一纸书”。尺牍第十二高咏便如八琅之撤，弹于阍风。虽缀吹湘弦，何足并其灵骏。即当属和，书第请政。落月屋梁，疑照颜色；闻笛之怀，想均之矣。来墨精妙，斋名双青。触绪无端，俟清尘以悉耳。【翻译】贵诗就像八琅之擞，在阖风,山上娓娓弹来。即使是绥氏山里的笙，湘江畔上的瑟，都何足与之并驾齐驱！很快便会写首和诗，抄在扇上寄去，敬请斧正。“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这两句诗所表达的情怀），想来与您相同吧。来墨非常精妙，斋名也一样漂亮。伤怀无端，待您来时再向你诉说。【解释】1、八琅之狼：古乐器名。汉武帝内传：“王母乃命诸侍女王子登弹八琅之擞。”唐顾云华清词诗：“隔烟遥望见云水，弹撒吹凤清珑珑。”2、闿风，山名。楚辞？离骚：“朝吾将济於白水兮，登风而马。”王逸注：“风，山名，在良祸之上。”唐吴筠游仙诗之二十：“扬盖造辰极，乘烟游风。”3、绥吹湘弦：级吹：汉刘向列仙传？王子乔：”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求之于山上，见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统氏山巅。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湘弦：舜帝南巡不返，帝妃湘灵垂泪鼓瑟。4、第：扇子。5、落月屋梁，疑照颜色：唐杜甫梦李白诗：“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6、闻笛之怀：怀疑用李白黄鹤楼闻笛意：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或春夜洛城闻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7、双青：不知何意。疑是双菁或双精。两者都很好的意思。8、清尘：汉书？司马相如传下：“犯属车之清尘。”颜师古注：“尘，谓行而起尘也。言清者，尊贵之意也。”尺牍第十三鳞羽相次，而晤言遥阻，临风之怀，良不可任。齐云胜游，兼之逸侣；埼衅之思，形之有日。奈近赢薪忧，褰涉为惮。稍自挺动，必不忍蹇偃，以自外于霞客也。兹既负雅招，更悼索见。神爽遥驰，临书惘惘。【翻译】彼此书信不断，而相逢却遥遥无期，临风感怀，诚不可胜。前往齐云的美好旅行，应该会有俊友相伴；（虽然心向往之却无法同行而产生的）徙倚之思，也形之有日。无奈近来抱恙，畏惧奔波。只敢稍作行动，必然无法忍受剧烈的跋涉，因此有意让自己疏远了霞客（驴友）！如今既已辜负了您的惠招，更害怕您来探望。我的心早已飞去您那里了吧，临书惘然。【解释】1'齐云胜游：齐云山，在安徽黄山。2、崎衅之思：同徙倚之思。楚辞？远游：“步徙倚而遥思兮，忸情忱而乖怀。”王逸注：“彷徨东西，意愁愤也。”3、赢薪忧：同负薪之忧。意指背柴劳累，体力还未恢复。有病的谦词。礼记？曲礼下：“君使士射，不能，则辞以疾，言曰：某有负薪之忧。4、褰涉：诗？郑风？褰裳：子惠思我，褰裳涉漆。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此处指跋涉。5、蹇偃：高低偃仰貌。明汤显祖送袁沧州诗：“动道桂枝青蹇偃，忽叹兰丛翠凋歇。”这里指剧烈运动。6、霞客：游山玩水之客。7、神爽：心神。卢文弓召补注：“子产曰：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此神爽即精爽也。”尺牍第十四裾谶宴坐，愈深赏音之怀，况以先生之高彻人伦水鉴。岁寒三过，何止访戴雪舟，可一日而不对冰壶，聆玉屑耶？昨以小灰，有虚雅寻。怏怏之馀兼之感悚。尘中霞表，二者知有分矣。先生得无赏其言而察其意耶？一笑。【翻译】身穿粗厚棉袄，与您对坐闲聊，更加令人感叹知己之难遇！何况是先生您这样奇特超凡、博雅多识、清明如水的知己。深冬时您三次过访，如何才可系住您的雪舟不让它逝去呢？我怎可一日不见您的玉颜，聆听您的玉音？昨因小疾，徒然辜负了您的寻访，在伤心之余，更有几分愧惧。风尘蠢物与云外仙姿，二者终是有所区分的啊！先生是否赏其言而察其意呢？（先生难道真听信了我的推托之词，却不懂我心里的真正的意思吗？）一笑。【解释】1、麻谶：衣服粗厚臃肿貌。清郝懿行证俗文卷六：“今俗所谓觥谶者，为其不俏醋也，裒衣大袖不合时尚，亦为臻谶。”下有岁寒之语，当指冬装。2、高彻人伦水鉴：高彻：超凡脱俗。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上：“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人伦：指有才学的人。唐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卷一“接待人伦，不限贵贱，一面相遇，十数年不忘。”水鉴：比喻清明无私。清钱谦益寄侯豫瞻督学江西诗：“水鉴清时吏部郎，持衡专得典文章。”3、冰壶：代指对方。有品德冰清玉洁，清白廉洁之意。4、小疾：小疾。5、愿悚：惭愧，惊恐。尺牍第十五云海之思，寄于一介；虽有幽氯，岂可达耶？燕居有怀，得无相念；飞越之意，不谋而会矣。长翁处旧作书垂，似乎荒忽。容专赋长言，以志扬颂，何如？【翻译】我云海般的思念，托一介信使寄给您；虽然有一怀幽情，但岂能一并传达！我赋闲在家，多有感触，怎能没有相思；但求飞到彼此那里的愿望，恐怕会不谋而合吧！我曾在长翁那里题诗绢扇，但这似乎是很渺茫的事了。（在长翁哪里您送我的那些诗词题扇，似乎都已湮灭无存了。）请容许我专门作篇长文，来记下并传颂此番雅会，怎样？【解释】1介：一介之使，送信之人2、长翁：不知何人，当是两人的朋友。尺牍第十六弘览前兹，立隽代起。若以渺末，则轮翩无当也。先生优之以峻上，期之于绵邈，得无逾质耶？鳞羽相望，足佩殷远。得片暑商山，复闻挥廛,则羁怀幸甚耳。【翻译】我广览您寄来的诗文，真是隽言妙语交错闪现。像我这般卑微，则一无是处。先生您总是在峻岭上游荡，期望归去渺邈（的山水）中，岂非迷失了自我？虽然我们的书信相继不断，但您的踪迹却离我甚远。若能短聚商山，再次听到您挥虞清谈，则旅怀甚幸！【解释】1'弘览前兹，立隽代起：不知何解。姑且翻译如上，待知者斧正。2、轮翩无当：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任昉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臣素门凡流，轮翩无取。”3、先生优之以峻上，期之于绵邈，得无逾质耶：不知何解。姑且翻译如上，待知者斧正。逾质，超过本性，迷失自我。4、足佩：竟:音与佩声，指对方的踪影。5、挥廛：晋书卷四十三：“衍既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子贡。兼声名藉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麋尾，与手同色。”尺牍第十七寄繁思于鳞羽，斯已无聊，况旷日而闻问。何如感切耶？有怀光霁，无时去心；忽捧素节，恍若被面。日高咏下投，稠仪远饷，此岂渺末所敢当，辞笔所能颂也！流光甚驶，旅况转凄。恐悠悠此行，终浪游矣。先生相爱，何以命之？一逢岁始，即望清骆。除夕诗，当属和呈览。馀惟台照，不既。【翻译】总是把思念用信笺寄给您，这已经够无聊了，况且还需多日方可得到您的答复。为何我会如此伤感急切呢！心里一直是您的身影，使我无时不想着回到您身边；忽然接到您的书信，仿佛见到了您的尊容。您每日投寄佳作，又远远寄来好多春礼，这些哪是我这卑微的人所能承受的，也不是我用文辞所能感谢的！光阴如驹，旅况转凄。只恐此番远游，又终将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旅途。先生垂怜，有什么可以教导我的吗？一到岁初，便日夜期盼您的驾临。您除夕寄来的诗，我自当属和呈览。馀惟台照，不既。【说明】陈寅恪按：“浪游”一语乃不谐之意。然则河东君此行究与何人有关，而终至其事不谐耶？鄙意此人即郢县谢象三三宾是也。清全祖望姑埼亭外集先：“（谢三宾）其后与受之（钱谦益）争妓柳氏，遂成贸首之仇。南都时，受之复起，且大拜，三宾称门下如故。其反复如此。”贸首之仇是夸张了，谢钱二人虽为争夺柳氏而有过不愉快，但钱氏后来犹撰文为象三祝寿，可见两人很快和解了。【解释】1、感切：伤感凄切。初刻拍案惊奇卷五：“尚书正为女儿骸骨无寻，又且女婿将到，伤痛无奈，忽见裴家苍头有书到，愈加感切。”2、光霁：光风霁月。光风：雨后初晴时的风；霁月：雨雪停止后的月亮。形容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的景象。也常作敬辞，比喻对方的风采。这里当作后者解。3、无时：没有一刻；汉书？王莽传上：“晨夜屑屑，寒暑勤勤，无时休息。”4、忽捧素节，恍若被面：不知何解，姑且翻译如上，待知者斧正。素节，应该是指书信。古代书信往往写在竹节上。被面，即披面，见面的意思。5、稠仪：稠，多。仪，礼物，古今小说：“且出此间，备些祭仪。”6、浪游：亦作漫游，无目地的四方游荡。唐杜牧见穆三十宅中庭海榴花谢诗：“堪恨王孙浪游去，落英狼藉始归来。”7、清弱：古代贵族的骑马的侍从。此处指对方的车骑。8、馀惟台照，不既：其他就敬请鉴察，不一一叨唠。尺牍第十八温序想清襟与和风相扇，可胜延跃。不意元旦呕血，遂尔岑岑。至今寒热日数十次。医者亦云，较旧沉重。恐濒死者无几。只增伤悼耳。所感温慰过情，邮筒西寄。铭刻之私，非言所申。嗟乎！知己之遇，古人所难。自愧渺末，何以当此？倘芝眉得见，愁苦相劳，复何恨耶？荒迷之至，不知伦次。【翻译】温暖的季节里，一想到清襟在和风中吹拂，本应令人欢跃。但不料元旦竟呕血，于是终日痹闷胀痛。至今忽冷忽热，一日数十次。大夫来了很多，但比起过去更沉重，恐怕几至弥留。说来只徒增伤感罢了。值得宽慰的是，您那过于常情的温存，还时时从西方寄来。这些私下铭刻在心，不是语言所可申明的。唉！知己之遇，古人所难。自愧菲薄，如何担当得起啊！如果能得见玉容，一解相思之苦，复何恨耶！恍忽至极，不知所言。【解释】1'清襟：洁净的衣襟。引申为高洁的胸怀。南朝梁任昉序：“粲答诗曰：老夫亦何寄，之子照清襟。”此处取本意。2、可胜，尔雅：胜，克也。可胜，即能够的意思。延跃，快乐。3、岑岑：胀痛貌。汉书？外戚传上？孝宣许皇后：“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颜师古注：“岑岑，痹闷之意。”5、寒热：病状名。主要证见发冷发热，或战栗不欲食。素问？风论：“其寒也则衰食饮，其热也则消肌肉，故使人快栗不能食，名曰寒热。”6、温慰，温存抚慰：“那时留了真珠姬，好言温慰得熟分。7、过情，超越常情。宋王珪皇太后付中书门下还政书：“皇帝践祚之始，衔哀过情。”8、芝眉：书信中用作称人容颜的敬词。颜氏家藏尺牍？吴侍郎元莱：“远承手谕，如对芝眉，复荷渥仪，安敢滥拜。”9、相劳：排解10、伦次，条理次序。尺牍第十九摇落旅怀，奄焉青序！所谓人归雁后，思发花前耳。远饷华灯，清辉如对。觉悬鱼之固，无以称施。奈何！知瞻晤在即，欣怦无任。幸勿爽期，临褚延切。翻译】旅怀飘摇，忽然竟至春天！所谓回家的日子要落在北雁南飞之后，而思归的想法却早已萌发于春花开放以前。您远远地送来了（上元节的）花灯，清辉迷离中，仿佛见到了您的容颜。心里明白像羊续那样挂起府丞的鱼以拒绝他人的礼物是固执的，（但我还是很不好意思）而我却无法给予您涌泉之报（不值得称赞推广）。怎么办呢！知道很快我们可以会晤，不胜欣喜。希望不要爽约，临笔思切。【解释】1、青序：春天。2、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隋薛道衡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人归落雁后：诗人回家的日子要落在春回大地北飞的雁群之后；思发在花前：但是想回家的念头却发生在春花开放以前。3、悬鱼之固：羊续悬鱼，典出后汉书？羊续传。汉时官吏羊续为河南南阳太守时，有府丞送鱼给他，他把鱼挂起来，府丞再送鱼时，他就把所挂的鱼拿出来教育他，从而杜绝了馈赠。后用以形容为官清廉，拒受贿赂。4、无任：敬词，犹不胜，非常。旧时多用于表状、章奏或笺启、书信中尺牍第二十一发尺素，一为沾襟，浑似对温颜而道繁愫也。旅思其凄，归心转剧。相望盈盈，何繇披沥。如得片暑过存，一筹住留，则羁人幸甚！否则躬涉远叩，图奉清尘也。仓忽草复。【翻译】一打开您的信，泪水便落满了衣襟，仿佛对着尊容而聆听您娓娓道来絮念。旅愁凄凄，归心似箭。我热切地盼望与您相聚，如何才能再次与您开诚交谈。如果您能片刻过访存问，稍稍驻留，那么我实在是太幸运了!否则，我会亲自去拜访，以图陪伴在您身边侍奉。仓促草复。【解释】1'何繇：何从，如何。2：一筹：一更。此处表时间短暂。尺牍第廿一蜩燕之翔，杨榆而止，兼之荒散，体气未遒，方惧识者见嗤。乃尔推誉溢量，得之意表，宁不自慝。至若高引百言，开人云雾，盘彝古异，钟吕洪荡，近代文人所难梦见。此岂渺末能承，词笔可叹也？缕缕之绪，俟对以悉。【翻译】就像蜩与燕一样，一飞撞到杨榆就会落到地上，（我的诗文也是如此气韵不长，未得隽永），加之荒残零散，体格未遒，就怕贻笑大方！如此您还过分地推崇赞誉，真出人意料，能不自愧吗！至于您的那篇寥寥百字的高妙引言，使人拨云见日，辞采像上古盘彝的铭文一样古朴珍贵，却又能如洪钟大吕般正大庄严，是近代以来的文人中所没有的。这哪是我这微渺之人所能承受得起的，我那文笔所能配得上的！还有不尽的想法，等待重逢时再向您说明。解释】1'蜩燕之翔，杨榆而止：庄子逍遥游：“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杨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2、体气：指诗文的体制格调。三国魏曹丕典论？论：文“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3、高引：对方序言的敬称。尺牍第廿二雪至雨归，易别为恻。行旌所渺，劳心随之。见麻新咏，凄若繁弦，当勉和以政。毕兄诗叙，雁道人新篇，计初十侧可就。行期当如前约。临楮悒悒。【翻译】雪季而来，雨季而归，离别如此容易，教人恻隐。行旌茫茫之处，忧愁相随不散。见示近作，凄婉若桐弦疾奏，自当勉力属和，并请斧正。毕兄所求之诗序，雁道人所托之新诗，算来初十前后可付稿。出行之期当一如前约不变。临笔悒悒。【说明】陈寅恪按：河东君当是于崇祯十二年冬游杭州，寄寓然明之西溪横山书屋，即在此度岁，元旦患病呕血，稍之后，于崇祯十三年二月离杭州归嘉兴，其间大约有三月之久。第贰贰通云：“雪至雨归。”谓雪季在杭州，雨季赴嘉兴。【解释】1、行旌：行时的旗帜。2、毕兄、雁道人：向柳氏求诗、序的人。3、诗叙：诗序。4、侧，左右。尺牍第廿三前接教后，日望车尘。知有应酬，良晤中阻，徙倚之思，日切而已。入春惘惘，至今辍岭。杰作高迈，达夫何足彷拂。览之神往。【翻译】之前收到您的书信后，每日盼望着您的车骑。知道您有应酬，我们的相聚受阻，反倒使我的相思日益深切而已。入春惘然，至今还淹留在盛泽一带。您的杰作高雅超逸，那些所谓文人雅士何足与你相提并论！看了令人神往。【解释】1、辍岭：辍：停留。岭：不知何地，但柳氏早年行迹在松江浙江苏州一带，姑且为盛泽县，与尺牍第廿六“弟昨冒雨出山”相同，详见廿六通。尺牍第廿四云霄殷谊，褰涉忘劳。居有倒屣，行得顺流。安驱而至，坦履而返。萍叶所依，皆在光霁；特山烟江树，触望黯销。把袂之怀，渺焉天末。已审春暮，游屐迷还，故山猿鹤，梦寐迟之。如良晤难期，则当一羽脩候尔。廿四日出关。仓率附闻。嗣有缕缕，俟之续布，不既。【翻译】云霄般高厚的情谊，使得我忘却了跋涉的操劳。住处有主人倒履相迎，旅程顺风顺水；安然地驱马而来，坦然地信步而归。浮萍之客所依存的地方，宛如都在光风霁月之中；只是那山烟江树，触望之令人黯然魂销。与友人牵手的欢怀，仿佛耸入云天。已察觉到春色渐晚，便匆匆回返，故国的猿鸣鹤唳，梦寐久之。若欢期难定，则当修一羽青笺向您报安。廿四日将出关。草促地寄信给您，愿听闻您的意见。更有不尽的想法，容我有机会再慢慢解释。不【说明】陈寅恪按：第二四通所谓“廿四日出关”者及第二五通所谓“率尔出关”，即前引春星堂集诗集三如是校书过访，舟泊关津而返诗云“遽怀南浦出郊关”，皆指由杭州北行所必经之“北关”。（见光绪修杭州府志陛。）故河东君所谓“出关”，亦即离杭北行之意也。【解释】1'倒屣：三国志卷二十一魏书？王粲传：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时邕才学显著，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闻粲在门，倒屣迎之。2、萍叶所依，皆在光霁：不知何解，姑且翻译如上，待知者斧正。3、梦寐迟之：梦寐久之。尺牍第廿五率尔出关，奄焉逾月。先生以无累之神，应触热之客，清淳之语，良非虚饰。而弟影杯弥固，风檄鲜功，乃至服饵清英，呗具宗极，只溢（陈寅恪按：当是“益”）滞谣靡。间（陈寅恪按：应为云间，即松江）恬遏地，有观机曹子，切削以文。其人邺下轶才，江左罕俪，兼之叔宝神清之誉，彦辅理遣之谈。观涛之望，斯则一耳。承谕出处，备见恺切，特道广性峻，所志各偏。久以此事推纤郎，行自愧也。即某与云云，亦弟简雁门而右逢掖，谐尚使然，先生何尤之深，言之数欤？至若某口语，斯又鄙流之恒，无足异者。董生何似？居然双成耶？栖饮之暇，乐闻胜流。顾嵇公懒甚，无意一识南金。奈何!柴车过禾，旦夕迟之。伏枕荒谬，殊无铃次。【翻译】率然出关，忽然已经一个多月。先生您以了无挂碍的心力，来应付我这急性子的人，您那清雅淳朴的劝导，诚非虚饰之辞。然小弟近来更加杯弓蛇影，针对我的宛如檄文般的流言蜚语又毫不留情，以至于我整日借酒消愁，唱诵佛经，只是更加沉沦颓废罢了。松江俊采星驰，王恬、谢玄都曾驻守此处，我去拜访了陈子龙先生，向他切磋诗文。其人真乃邺下俊子，江左罕才；更似卫圻般神清气朗，彦辅般广善清言。我和您说好的钱塘观潮的约定，一如既往。承蒙您告诫我如何处理终身大事，倍感您的恳切，只是太丘道广，仲举性峻，人各有志，不一而同。我总是以王修微的不幸婚姻为由来搪塞您，很快便感到惭愧不已！即便某人用风言风语诋毁我，亦是由于小弟如皇甫嵩一样忽略贵势而推崇儒素罢了。这是生性使然，先生您又何必深责于我.，多次地规劝我呢？至于某些谣言，又一如既往地下流卑鄙，无足诧异。这位董生算什么东西呢！竟然要学双成一样在我面前谄媚自己的主子！垂矮饮露之余，我也是乐于与名流雅士交接的，但只怪我性情像嵇康一样疏懒，暂时没有兴趣再认识什么江南才俊了。怎么办呢！我前往嘉禾的柴车，虽日夜赶路，但行驶地很慢。病中言辞荒谬，毫无伦次！【说明】寅恪案：河东君此札为尺牍三十一通中最可研究而富有趣味者，惜有讹误之处，明刻本已然，无可依据校补，兼以用典之故，其辞旨更不易晓。然此通实为河东君身世之转操点，故此不可不稍诠释引申之，借以说明钱柳因缘殊非偶然，必有导致之条件为其先驱。札末云“柴车过禾，旦夕迟之。伏枕荒谬，殊无键次”，乃河东君于崇祯十三年庚辰春间以与谢三宾绝交，遂致发病，因离杭州，抵嘉兴后留居养病。然明得知此情况欲往慰问劝说，先以书告之。河东君即复此札以答谢其意，且自述己身微旨所在也。（详见柳如是别传第四章河东君过访半野堂及其前后之关系之四）另，王静安有跋诗云：“羊公谢傅衣冠有，道广性峻风,尘稀。纤郎名字吾能意，合是广陵王草衣。”【解释】1'无累之神：无所挂碍。宋何蓬春渚纪闻？有道之器：“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宫商蹩离，不可得已。”神，心力。2、触热：比喻烦躁易怒。元关汉卿谢天香第一折：“从今后无倒断嗟呀怨咨，我去这触热也似官人行将礼数使。”3、影杯弥固：用杯弓蛇影典。4、风檄鲜功：用陈琳为袁绍撰讨伐曹操擞文典。鲜功，毫不留情。此处指谣言像檄文一样毫不留情。5、清英：清酒。太平御览卷八二三引淮南子：“清英之美，始於耒粗。”6、呗具宗极：详细地呗唱佛经。宗极：至理，晋道恒释驳论：“夫鄙俗不可以语大道者，滞於形也；曲士不可以辩宗极者，局於名也。”此处指佛经。7、恬遏地：王恬、谢遏，王谢门中子弟，东晋名流，都曾在吴地为会稽内史。8、观机曹子：当为陈子龙。陈寅恪按：“观机曹子”之“子”，其义同于世说“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条所谓“王郎逸少之子”及晋书王凝之妻谢氏传所谓“王郎逸少子”之“子”，乃儿子之义。盖河东君自比于有“林下风”之谢道蕴，故取“观机曹子”之辞以目其意中人。河东君既不论社会阶级之高下而自比于谢道蕴，则卧子家世虽非王谢门第，然犹是科第簪缨之族，“似人必于其伦”之义固稍有未合，但为行文用典之便利亦可灵活运用，不必过于拘执也。“观政某曹”乃分部郎官之称。9、切鼎:切磋。10、叔宝：卫玲。晋书卷三十六：杜乂肤清，叔宝神清。11、彦辅：乐广。晋书娟四十三：（乐广）广善清言，而不长于笔。12、观涛之望：枚乘七发：“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观涛之望，非真的观涛，而借观钱塘潮来为柳氏另择佳婿13、承谕出处，帮柳氏谋划婚嫁。14、道广性峻：后汉书卷六十八：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蹇。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邵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15、纤郎：疑即王修微。王修微，号草衣道人，广陵人，后归许霞城给事。朱氏所作修微小传云：“初归归安茅元仪，晚归华亭许誉卿，皆不终。”16、即某与云云：某，当指谢三宾。下某字同。云云：指谣言。17、简雁门而右逢掖：后汉书卷第四十九：”将军黄甫规解官归安定，乡人由以贷得雁门太守者，亦去职还家，书刺谒规。规卧不迎，既入而问：胃即前在郡食雁美乎？有顷，又白王符在门，规素闻符名，乃惊遽而起，衣不及带，屣履出迎，援符手而还，与同坐，极欢。时人为之语曰：徒见一千石，不如一逢掖。”此处指自己以书生道义为贵，不愿攀附贵人。18、谐尚：尚，爱好。谐尚，不知何意，姑且翻译为天性。19、双成：见汉武内传：（王母）又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这里指董生像双成一样为谢三宾说好话，撮合柳谢二人。嵇公懒甚：与山巨源绝交书：“性复疏懒，筋驾肉缓。”20、南金：南方的优秀人才。晋书？薛兼传：“兼清素有器宇，少与同郡纪瞻、广陵闵鸿、吴郡顾荣、会稽贺循齐名，号为五儒。初入洛，司空张华见而奇之，曰：皆南金也。21、禾：嘉禾，即嘉兴。22、伏枕：指卧病在床的人。唐杜甫秋兴八首之一：“画省香炉违伏枕，山楼粉堞隐悲笳。”尺牍第廿六弟昨冒雨出山，旱复冒雨下舟。昔人所谓“欲将双屐，以了残缘”，正弟之喻耳。明早当泊舟一日，俟车骑一过，即回烟棹矣。望之。【翻译】小弟昨日冒雨出山，翌晨又冒雨换乘大舟。昔人所谓的“愿携一双木屐，了却一生残缘”，不正是说我吗！明早开始会泊舟整日，只待您前来一会，即转棹乘烟归去。盼望着您。【说明】陈寅恪按：出山之山，当为吴江盛泽镇。崇祯九年丙子河东君实居吴江盛泽镇外，其他时间，就所确知者，如崇祯七年甲戌及九年丙子曾游嘉定，十二年已卯春间至十三年庚辰春间曾在杭州，是年又曾养病嘉兴，复于冬间至十四年辛巳春间居常熟。河东君与然明晤谈之地，疑是吴江之垂虹亭当时风,习，文人名姝往往以垂虹亭为集会之地，盖不仅景物足够赏玩，且交通便利，可通大舟，非若往来盛泽镇必易小舟也。由此言之，河东君所谓“弟昨冒雨出山，早复冒雨下舟”者，乃前一夕由盛泽镇乘小舟至垂虹亭，翌晨复易大舟以待然明来访。“下舟”者，即下大舟之谓。“明日当泊舟一日，俟车骑一过，即回烟棹”者，乃留在垂虹亭畔大舟中再待然明一日，若尚不至，则又易小舟返盛泽镇也。尺牍第廿七得读手札，便同阿佛（或为阿难陀）再见矣。但江令愁赋，与弟感怀之语，大都若天涯芳草，何繇与巴山之雨，一时倾倒也。许长史真诰，亦止在先生数语间耳。望之！馀扼腕之事，病极不能多述也。【翻译】接到了您的手书，便如同再次见到阿断菩萨（阿难陀）（一样令人欢喜）。然而江郎的愁赋，与小弟的那些感触的话语，大多都像天涯芳草一般，（剪不断，理还乱），如何才能将它们和巴山的雨一同向您倾倒呢？许长史讲真诰的时候，也会被先生的联珠妙语所打断吧。盼望您的到来。其他令人扼腕的事，因病沉重，不能多提了。【解释】1、阿朗佛：为不动如来。过去阿朗菩萨说过，“愿少善根者，闻我名号而欢喜”。2、阿难陀：又称阿难陀，王舍城人，佛陀的堂弟，也是他的侍者。是佛陀释迦牟尼十大弟子中的一位，被称为多闻第一。3、江令愁赋：江淹愁赋。4、何繇：怎能。5、倾倒：指畅所欲言。宋史？李浩传：“反复数千言，倾倒罄（音：庆）竭。”此处一语双关。6、许长史真诰：许谧，东晋时丹阳句容人。一名穆，字思玄，许迈第五弟，年少知名，博学有才章，儒雅清素，与时贤多所交往。真诰，是道教洞玄部经书，为南朝道士陶弘景所著。陶弘景，字通明，自号华阳隐居，谥号贞白先生，丹阳秣陵人，是道教重要派别上清派的承传者。尺牍第廿八弟之归故山也，本谓吹笛露桥，闻箫月榭。乃至，锦瑟瑶笙，已作画檐蛛网。日望凄凉，徒兹绵丽。所以未及遵知棹，而行踪已在六桥烟水间矣。已至湖湄，知先生尚滞故里。又以横山幽崎，不减赤城，遂怀尚平之意。不意甫入山后，缠绵夙疾，委顿至今。近闻先生已归，幸即垂视。山中最为丽瞩，除药炉禅榻之外，即松风桂渚。若觌良规，便为情景俱胜。读孔璋之檄，未可知也。伏枕草草，不悉。【翻译】小弟回归故里，本以为能在露桥上吹笛，在月谢中听萧。已至，才发现曾经的锦瑟瑶笙，早已付之画檐蛛网了。每日怅望凄凉，徒劳地面对此番佳景。于是还未等到您乘兴行舟来拜访我，而我的踪迹早已在六桥烟水之中了。我已到西湖畔，但却得知先生您尚淹留在故里。又发现横云山幽静崎峻，不减赤城，于是有了像尚平一样与友人共游山水的想法。没料到，我一到山中，便旧疾复发，沉沦至今。近闻先生您已经归来，幸而很快便会来探望我.。横云山中风景独好，除了丹药和禅榻外，还有那松风与桂渚。如果能与良友相会于此，则赏心美景一并俱全矣！读孔璋的檄文，不知可否治愈我的头疾呢？病中草草而就，不一一。【解释】1、吹笛露桥，闻箫月榭：周美成片玉词上兰陵王？柳云“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2、未及遵刻棹：用王子猷乘兴访戴安道典。其事见世说？任诞3、六桥烟柳：钱塘十景之一4、尚平之意：用范尉宗后汉书列传柒叁逸民传向长传中“向子平与禽子夏俱游五岳名山”之典，与第廿九通“尚禽之事”同。5、良规：好的规范、准则。此处指良友。6、读孔璋之檄，未可知也：南朝宋？裴松之注引典略曰：“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尺牍第廿九弟抱病禾城，已缠月纪。及归山阁，几至弥留。见遮须之尊，忘波旬之怖。不意太山有生肌之赐，贾空颂劳之辞。今虽华鬟少除，而尼连未浴。邈邈之怀，未卜清迈？何期明河，又读鳞笺耶？弟即日观涛广陵，聆音震泽。先生又以尚禽之事未毕，既不能晤之晚香，或当期之仙舫也。某公作用，亦大异赌墅风流矣。将来湖湄鳏鱼如丝，林叶正。具为延结，何可言喻。【翻译】小弟我抱病嘉禾，已沉沦多月。待回到山中阁楼，几近弥留。只要能再见到您遮须般的尊容，便会忘却了波旬般的病魔。没想到父母虽有生育之恩，但如今的我却空费贾生般自悼的言辞。而今虽华宴稍除，但还未到尼连禅河去接受洗礼。我空荡荡的心，不知可曾清迈过否？哪里想到在银河横贯于夜空之季，又能读到您的一尾鳞笺。小弟即日便会前往广陵观涛，到震泽去聆听您的教诲。先生您又正漫游山水未归，既然我们无法在晚香山会晤，那或许可以在仙舫上相聚。某位先生的行为，实在是与他先祖谢太傅的“赌墅于危难之际”的风流气度相差甚远。到时候西湖畔必将有鳏鱼洁白如丝，枫林绯红似染。相思长结，何可尽【说明】河东君自与谢象三绝交发病后，意态消沉，借禅说以遣愁闷，因而多读佛经，如第二五通云“呗具宗极”，第二七通云“便同阿难国再见矣”，第二九通云“见遮须之尊，忘波旬之怖”及“今虽华鬟少除，而尼连未浴”等，皆用内典之文，可为例证。【解释】1'月纪：指极西之地。语本礼记？月令“季冬之月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此处不知何意，姑且解释为多月。2、遮须：传说中的国名。传说国王为曹植。类说卷三二引洛浦神女感甄赋：“旷曰：或闻洛神即甄后，后谢世，陈思王遇其魄洛滨，为感甄赋，改为洛神赋，托於宓妃，有之乎？女曰：有之。妾即甄后也旷曰：思王今在何处？女曰：见为遮须国王。这里代指陈子龙或汪氏。3、波旬：佛教中所说之魔王，又称魔罗，经典中常作“魔波旬”。此魔王常随逐佛及诸弟子，企图扰乱他们修炼。杂阿含经：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4、贾空颂劳之辞：史记？屈原贸生列传：“贾生（贾谊）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鹃飞人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鸨日服。贾生既以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5、华度：印度风俗，悬于室内，或以之供养佛。玄应音义卷一云：“无问男女贵贱，皆此庄严，或首或身，以为饰好。则诸经中有华鬟、天鬟、宝鬟等，同其事也。”6、尼连：尼连禅，恒河之支流，位于中印度摩揭陀国伽耶城之东方，由南向北流。据过去现在因果经卷三、卷四载，释尊出家后，于尼连禅河畔静坐思惟，修苦行六年。后舍苦行而入此河沐浴，净身后接受牧牛女难陀波罗之乳糜供养，寻至此河对岸之毕波罗树下发愿而成道。7、作用：行为。8、赌墅风流：晋书卷七十九：时苻坚强盛，疆埸多虞，诸将败退相继。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应机征讨，所在克捷。拜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坚后率众，号百万，次于淮肥，京师震恐。加安征讨大都督。玄人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9、明河：银河。尺牍第三十嗣音遥阻，顿及萧晨。时依朔风，禹台黯结。弟小草以来，如飘丝雾，黍谷之月，遂蹑虞山。南宫主人，倒屣求知；羊公谢傅，观兹非邈。彼闻先生与冯云将有意北行，相望良久。何谓二仲，尚渺溯泡？弟方耽游蜡屐，或至阁梅梁雪，彦会可怀。不尔，则春怀伊迩，薄游在斯，当偕某翁便过通德，一景道风也。专此脩候，不既。【翻译】您寄来的信受到延误，直至在今日这萧条的清晨里才送达。您虽然常常托北风送来问候，但我的心还是牵念着禹台中的您而黯淡郁结。自从小弟出山以来，如丝雾一般在风雨中飘摇，于是在冬日去拜访虞山。虞山的南宫主人热情地倒履相迎；在他身上，我近距离地感受到了羊祜与谢安的风流气度。此次听闻先生您要和冯云将一同北往，我盼望了很久。为何二位，还久久不至呢？小弟近来打算着屐闲游，或许等到阁窗前的梅花开放、屋梁上积满白雪，我们就可以再次欢聚。不然，则春天将近，我也将到西湖去漫游，到时候会偕同钱翁拜访通德，和您一起游赏美景。特此修书问候，不一一。【说明】陈寅恪按：此书乃崇祯十三年庚辰十二月河东君已移居牧斋我闻室时所作。“时依朔风，禹台黯结”者，文选四一李少卿答苏武书云：“时因北风，复惠德音。”河东君此书亦作于冬季，故有斯语。“禹台”即“禹王台”，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