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画师丁香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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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丁香日记遇到画工之前,我没有兴趣记日记,无聊单薄的生活将似水流年等闲度过;和他在一起时,我没有时间记日记,感觉总是在忙碌,忙着把心头陈杂着的百味一一辨别 清楚;直到和他分开了,直到回忆成了唯一可做的事,不由开始恐惧,我不想活在过去,尽管“过去”才有我心爱的人,我不能活在未来,尽管“未来”才可能有我 的期许,所以我决定把“现在记录下来。 一、离开画工的第一天 靠在船舷边,看着似清还浊的江水一股一股的向后流去,倒影投在水里却有些模糊,甚至被水纹漾得有些扭曲,自嘲地看着,的确,除了容貌与琴技,现在 的我一无所有,卑贱的我也可以成为别人心中最宝贵的人,可那个珍惜我的人又在哪里?要去哪又能去哪?光是想想

2、就觉得头疼,把着桨的老船夫哼着我听不懂的歌 谣,悠悠的调子声在山水间起了回音,唱得心底的思念都起了涟漪。 “老人家,您在唱什么?朝鲜八道都没听过这么浓稠婉转的歌子。”急着转移心中莫名的思绪,我开口问道。 “望海潮,柳三变调的自度曲.姑娘怕是不晓得,老汉本是清国人,幺女儿嫁来了朝鲜,老汉便也随了过来,偏是这点故土乡思,割它不断啊!”“请您给我解解其中的词吧,我想学.顺手取出包裹中的伽倻,紧了紧弦. “哈哈,这词配的可不是弦索调,得用红牙板才成,姑娘檀口绣心,老汉卖弄了,听咱。.。”听着那异域的清歌,心慢慢变得澄定,脸上竟不由浮起了微 笑,真有这么美的地方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

3、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真有这么淳朴的民俗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 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老船夫笑着说“桃源仙境世上怕是没有的,不过有些地方不去,那真是可惜了的.。老汉在西湖边住了3多年,这辈子倒也值了.。姑娘的人品相貌倒让我想起个传说趣事。“嗯?饶有兴趣地向前凑了下身子,老船夫见此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些。“只是要说的那位娘子可是个异类,老汉胡攀乱比,只怕姑娘动气呢!”“自古女子 不是比尤物,便是比祸水,不妖其身,便妖其人,更难听的都有”我淡然一笑,用手指抿好被风吹乱的鬓发。“要细说也不过个俗套子,无非是精妖迷上了哪家年 少,赶着与人成了婚姻

4、,只是其情悯人,流转千年,传唱至今。当年那娘子为情游历,泛舟西湖。彷徨无定的倒与姑娘的神气有七八分相似,后与情人相别,寻寻觅 觅,凄婉哀绝的样子倒十足像了姑娘呢!”在老船夫混浊沧桑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怜惜,我不自然地笑笑“那男子终究是怕了吧,既然如此,彼此间丢开手,倒 也算个善果。老船夫停了桨,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喜欢,哪管她是啥子偶,倒不是男子负心,只是个和尚讨厌,说什么世俗不容,坏了旁人的好姻缘。” “后来呢?”“那男子也做了和尚,不为佛法,却是为了情人修功德,彼此间作了约定,到西湖水干之日,再在断桥相会.”“断桥?”“那是我们杭州的 名景,桥名断实际上可没断,姑娘的缘分怕也是如此呢!”

5、我咀嚼着老船工的话,阴霾的心像被烛火一样点亮。“老人家,你行得远路吗?”“行得行得,姑娘可是要回头?“不,我想去清国.。” 画工,我要先去找到自己,再带着自己来找你,在老船夫的唉乃声中山水都绿了.既然人眼中的泪水都流的尽,西湖水干怕也不是渺茫的梦想,你我需要的应该只是时间吧离开画工的第五天暗沉沉的暮色将两岸相夹的青山染得昏黄,天际边的余霞映在浅滩清澈的江水里散成绮带般摇曳,在泛起的粼粼波光中仿佛又见到了画工你那纯净的眼神, 到底该怎样才能将你打叠起,好好收拾在心里呢?“姑娘,接岸了”老船夫收缆下踏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怔忡,到了吗?终究到了那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了么?心里有些异样,该说是新奇呢?还是

6、疑惧呢? “日头不早了!现在赶路怕是赶不上投店了,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晚就在老汉的窝棚里歇歇脚吧!”看了看渐黑的天色,也只好略感歉意地向好客的老人行礼致谢“那可真是叨唠您了.”跟着老人有些蹒跚的脚步,我们向着不远处插着江篱的简陋棚屋走去。.。 “小涩,姥爷来了,还不出来接么?”老船夫挪开江篱,冲着屋内喊道,半响,却不见回音。老人尴尬地搔搔鬓边的白发,笑道:“操持这边的是老汉的外 孙儿,这会儿又不知野到哪去了?”我抿嘴笑了,手指着屋旁草垛说“怕是在那!”大概是从小练琴的缘故,我的听力要比常人灵敏,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瞒不过我的 耳朵。老船夫涨红了脸,几大步绕过草垛,反着身揪出了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那

7、孩子灰头土脸的,长得甚不起眼,乱蓬蓬的长辫子随意地绕在脖子上,还夹杂着 几根稻草,手里紧紧地捏着长长的桔梗杆,嚷嚷道“回就回呗,我临了半天的帖子都给你毁了,瞧着笔锋给你扯的.”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沙地上果然划写着什 么,过于繁复的汉字我并不认得,倒也说不出好坏。“来了客,还这么不懂规矩。”老船夫笑骂着,伸手在孩子肩背上拍了拍,见他穿着厚厚的布衣,放心地吁了口 气,这祖孙间的亲厚,温馨地让我忍不住微笑了下。那少年看见了我,毫不怕生地走近了些,上下打量后直愣愣地盯着我的眼睛瞧。真的很奇怪,这么无礼的直视竟 没有引起我丝毫的不快,他的眼睛远没有画工的明亮有神,却极为神似的干净清澈,甚至多了份若有若无

8、的敬慕悲伤。“整日介摇头晃脑地装斯文,连非礼勿视都不 讲究了,见了个女子便直勾勾地盯着人瞧,可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半大小子叫姑娘家笑话,也不臊得慌。老船夫扯着少年的耳朵训斥,那孩子倒不以为意,仍笑看着我,说道:“这姐姐我以前见过.”我吃了一惊,老船夫抬手给了他个爆栗子“又扯谎,尽说些没边没际的话,还不去赶些鱼,生火招待客人。”那叫小涩的少年笑着拍拍身上沾的沙土,跑到屋角边,背起鱼篓一溜烟地向江边跑远了。“嗨,慢着些,平时不见你这么勤快.”老人家大声叮咛,忍不住地又扬起唇角,心 中对陌生的疑惧不知何时去了很多,或许是这孩子真的让人觉得亲切,或许是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觉得幸福。.世界上果然没有纯

9、粹的幸福,平淡的生活的背后,操纵它的仍然是无常的世事.老船夫忙活着起锅打水,却执意要我歇着,三言两语聊着家常,亲切而又慈爱。只是 淡然平和的话语讲述的却是个悲伤刻骨的往事,老人的长女,她认定一生的情人,把她带出了这个世居的渔村,始乱终弃的悲剧,却把她领进了肮脏的花柳地。区区 数十两银子便买断了女子一生的幸福,可怜人是回不了头的,销声匿迹十年的女子在父亲的老屋里只留下了一封信和这个孩子。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发疼,我明 白了小涩对我异乎寻常的亲切-风月场里出来的女子千姿百态,眼睛里却通常都有着相似神气。这时,少年回来了,手里拎着已串上绳的江鱼,笑得淳朴而爽朗。 坐在略有些湿漉的小藤凳上,旁边的火扎里

10、燃着的柴火毕剥作响,粗茶淡饭吃起来倒是很香,说话唧唧咯咯,乱七八槽的孩子在听说我要去杭州的想法后,却莫名的沉静下来,他一不说话,场面便冷清了许多。“姥爷,我也想去,娘亲或许还在那。孩子气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老船夫抬手夹菜的筷子却只是顿了顿 “恩。老人甚至没抬头,沧桑混浊的眼睛埋在乱蓬蓬的白发下看不清楚。 画工,今夜,在铺着厚稻草的藤床上,我睡得很踏实,虽然梦还是千篇一律,梦里的你还是让我时而酸苦时而欢喜,但醒来时不见了那些美丽,我却是第一次忍住了哭泣。牵着走几步就回下头的孩子渐行渐远画工,我要请你原谅,原谅那个在渡头哭泣的我,原谅懦弱的我,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愚蠢的我竟然到现在才想通透:既然因为

11、爱你而选择放开你的手,就应该微笑着把祝福的眼睛放在你身后,不让你牵念,不让你内疚,两个人的爱本就只需一个人去等候,而这也叫长相守.“你从小便野惯了,天南海北地跑,姥爷也没什么好嘱咐你,见了你娘,告诉她,家还在这,早些回来”老船夫粗糙的手齐了齐孩子的褂子. “嗨,晓得了,这有什么不能当着人说,还要躲起谈,姐见了还以为咱们跟她生分呢!”孩子不满地嘟起嘴。 “自然是有事关照,你一路走着,记得做下些标记,恩,就画个铜钱吧!”老人敲了敲孩子的脑壳。 “做什么啊?孩子好奇地张大了嘴巴.“一点眼力都没,看不出姑娘家的心事啊,她在等人,咱们既是为她好,就得先帮她找人啊”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了线“哎!”孩子痛快地答

12、应着“姥爷,看不出你摇舵摆桨是把好手,保媒拉纤也很在行嘛!” “也该是缘分吧,看着她竟像看到你娘,呵,也是个一见就让人心尖子发疼的姑娘.”老人转头看向丁香的方向 “恩,画铜钱怕有人误打误撞地整串了啊!我就画五个连在一起的好了!姥爷你记得跟那人说清楚些啊.”孩子歪着头琢磨,一本正经地交代着. 老人赞赏地拍拍孙儿的肩,开怀笑了。离开画工的第十五天 深秋,清国的气候倒是和朝鲜差不多,凉飕飕的风贴着领子往衣颈里灌,有些冷了,孩子的手却很温暖.我们雇了辆驴车,沿着官路走了近十天才走到盛京 城下,我本就想好好看看清国的风土,自是乐得悠闲,小涩却也不急,说是见了娘亲要说的话还没想好。我抚着他的背,不知该说什

13、么去安慰他倒笑着连蹦带跳地 向城里跑,赶得那驴咴咴直叫快乐或许真的比悲伤更容易传染吧,我笑着想。站在街市上,是可以看到整个盛京城的轮廓。抬头就是宏大的宫殿,虽然寻常人近不得,但似乎逢着天晴好日头,端碗酒,就能把气势溶进酒水里;向南便看得穿整个南街;往北,一直是望得见浑河的河头了。乍进这个街市,觉得不大协调,而环顾着四周的一切,立即觉得妥贴极了,极具风俗的民房错落混杂,屋檐上 铺的瓦当都觉得异样别致。画工,如果你也在这该多好,把这风景和我一起带进你画里,以前,我奢求你的心变成我的;现在,我希望我的眼睛变成你的. 小涩把驴车栓好,拉着我熟门熟路地往一家馆子走去。摇头晃脑地宣传着:“姐,你别看李家馆

14、子连牌子也不挂,却是盛京城的独一家,口味最好,住宿也 便宜。店主人是个婆姨,干净而又利落.一口小锅,既烧粉丝汤,也煮羊肉面,现吃现下.”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行了,百事通,你叨叨的我都饿了。”小涩 笑得开了花,几步冲进了客店,大声嚷嚷:“阿婆,我来了,羊肉面两碗,给我姐的那碗不放羊肠,多撒葱花,整干净些。”孩子气的体贴让我打心眼的舒服,这孩子或许命中真是我弟弟,跟着他跨进店门,周围的气氛却让我一滞。不大的店铺正堂挤挤攘攘地坐了二十多个汉子,左肩和两肋上都捆着一式的坑坑洼洼的旧皮甲,衬在底下的布长褂倒不拘什么样式,却是毫无例外地散发着股油腻腻 的羊臊气,小涩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白,打着招呼的手尴尬

15、地举着,我抢上两步拉下他的手,“既然这客满了,我们换别家吧!”爆起的哄笑声却淹掉了我强作镇静的 言语。回转身,店门已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娘的,连酒都不会倒,这洒的。”厅堂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周围倒是蓦地安静下来。转眼望 去,却是个身条窄长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削肩,微驼。在这一帮剽悍的人群里,不甚起眼,只是一条狭长的伤疤自眉心直划到左下颈,凭添了股骇人的威势.身 旁倒酒的店主婆受了惊,手一颤,酒壶没拿稳翻倒在桌上打着旋儿,淋漓的酒水洒得到处都是。刀疤脸倒并不十分生气,笑骂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却抬手指向了我“你,来给爷台倒酒”青筋毕露的手,粗大的指节,看得我一阵心慌,小涩的手

16、心凉凉的,有些潮,却闪身挡在了我身前“我姐不会伺候人,白惹您生气,我来好了.”孩子强装的勇敢却是瞒不得人的,声调都打了颤,男人撇了下嘴,醉醺醺地笑了。身边不远处一个黝黑肥壮的大汉一把把小涩扯进自己怀里,把紧拉着孩子的我都带了一踉跄“咱家尔萨叫的是你姐,你小子起啥哄,一边等着做咱家便宜小舅子就是了.”我就这么站着,尽量用鄙视的眼光掩饰住一点一点漫上来的恐慌。“同一句话,按规矩不说第二遍。”刀疤脸抽出了腰边的佩刀,就一扎,便深嵌在了木桌 里。寒光闪闪的刀尖,耀得人眼疼。难堪与气恼却在瞬间压过了惧怕,我唇脚上扬着走到男子旁边,伸手弹了弹薄薄的刀刃,铮然作响。“在我家乡,刀剑是用来保 护妇孺的,在您这

17、,便改了规矩。我面带讥嘲。“有意思。”刀疤脸愣了下,眼睛里的笑意却更深了些。“呵”胖子痛叫了声,捂着手腕跳脚,小涩挣开了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张开双臂挡着,虽有些颤抖气势却不输。男子毫不费力地拔出佩刀,我一惊,带着孩子退后几步,他却送刀还鞘,甚至还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 颊,正要说话,门口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个人,深睛凹目,臂弯处鲜血浸得黑衣发了紫,那人俯身在刀疤脸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变了脸色“走,回菩敦库.”他一 站起身,二十多个人便都跟着立起,哪怕是刚刚喝的东倒西歪的几个大汉都站得笔直.“尔萨,这俩人呢?”胖子笑着指了指我们,指缝间捂着小涩的齿痕仍在往外 冒着血珠子“带走吧,这是我此次带回的最好

18、的战利品,而她会是你们的阏氏。”汉子们的笑声震得梁上落下了灰。刀疤脸右手五指扣住了我的手腕,并没有握疼但却始终无法甩脱,左手中指放在手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便听到如雷般的蹄声,二十余乘马疾风般卷过街镇.高头长腿,通体黑毛,避之不及的小商贩都顾不得摊子了,扯脏的布绢,蹋烂的水果弄的市井一片狼籍,小涩踢打撕扯,但还是被胖子丢上了马背,被马鞍磕到的孩子大声呼痛.男子笑着甩了胖子一马鞭“小心着点,这可是我内弟。看见我狠狠地瞪着的目光,反而更放肆地大笑,单手翻上了头马的马背,一把便把我拉到了身前, 铁箍般的双臂扎在我的腰际,挣扎完全成了无用功。 像货物一样被买卖,像牲口一样被抢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明明白白

19、地告诉我这才是卑贱人的命运,被人当宝珠一样捧在手上珍视,被你当情人一般放在心 底爱惜,画工,这是你给我讲的童话吧,我却像个孩子当了真,傻傻地追问“后来呢?”可当我想相信真实的时候,当我想屈从命运的时候,幻像般美好的你怎么又 会出现在我的身后,用迦陵鸟般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丁香!一个身影竟斜地里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即将发力奔跑的骏马的马尾,我急转头,看到的便是润福惶急的脸,豆大的汗珠随着发鬓滑下,“放手啊!”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声音能这么尖利,堪堪划破所有人的耳膜,雄骏的高头大马长嘶立起,粗壮的后腿猛地向后蹬去,“姐夫,救人啊,那是我二哥!小涩的 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身后的男子蓦地转身,腰刀闪着寒

20、光直直向后劈去,我就觉得自己的心缩成一团又突地炸开,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后肘狠狠地顶上刀疤脸的面 颊,他本已是单手控缰,吃痛之下放开了手,我便再保持不了平衡,从马背上跌下,没有碰上冰冷的泥土地,却砸进了个温暖的怀抱,回头便正对上那熟悉明亮的眼睛,“没事吧?”两个人在瞬间说的却是同一句话,“有没有踢着?拉着他的衣襟,急急地看着。少年举起了手上断得齐刷刷的马尾对着我微笑“没事,就是摔了 个屁股墩.”我感激地看向马背上的男子,而他抚着有些青肿的侧脸,居然也在微笑.偏离了盛京的繁华,视野倒愈加开阔起来,向被野火燎过的苍黄草海一望无际地铺进了眼帘,本就二十多人的马队,走到这,行列却膨胀得吓人,劫掠来的牲

21、畜,在 黄尘中挤挤挨挨,而我所乘坐的篷车便被夹裹在这以片热烘烘,油腻腻的臊腥气中身不由己地向前驰动。 篷车的后厢堆满了箱匣绸绢,三人坐在狭窄的前厢显得有些拥挤,本已是很冷的天气不知怎么却叫人暖得喘不过气。画工,是不是对面坐着你,阿鼻地狱都会变成妙香仙境?看着你,心飘飘荡荡的摇曳在半空,只是突然觉得言语很乏力,不知怎么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要对看到什么时候?我好闷”小涩双手交握,顶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把目光在丁香与润福间来回打量。 害羞的润福瞬间红扑了脸,敲了下孩子的头。 “居然这么对待救命恩人,良心叫狗吃了啊!”孩子揉揉额,捂着嘴小声抱怨。 “救我?小子,我还没说你呢!姐夫,那马贼是你

22、哪门子姐夫?攀亲戚啊!润福小声地说,语气却是掩不住的酸溜,眼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丁香. “我要不叫他姐夫,他能出手救你?一个大男人,脑子里灌得都是浆糊啊,要不是那一刀劈断了马尾,叫你跌在地上,马踢空了,那一下能把你五脏六腑都蹬碎.孩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还白白叫了你声二哥,那刀疤脸要不是以为你也是我姐的兄弟,能让你这么平平安安地坐车里说话?” “你这家伙润福的脸都有些紫胀了,偷瞥丁香含笑的眼神,心里如打鼓般震个不停.“像你这样豆大的人,小子家伙叫谁啊!”小涩挺胸凸腹,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大。可丁香只轻轻拉下他的衣角,孩子的脸上便立刻露出了绵羊般乖乖的表情.正是这时,车帘被挑开了。. 画工,你不用羞红了脸

23、,我能明白这种心情,当所爱的人陷于危险,脑袋里的盘算,心底里的计较,通通都得为一个强烈而直接的念头让道,就像在天牢时我对你说的那样“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救你。”其实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即使没有办法,但也一定会救你。 我感激那个马贼因为他挥刀救了你,我喜欢小涩因为他的急智保全了你,我爱你却仅仅只因为你不顾一切的傻气,哪怕你小小地冒酸都叫我打心底的欢喜。布帘被马鞭挑开了,赫然出现了那张带着戾气的古铜色脸膛“呵,聊什么这么热闹?”刀疤脸显然是已经用了他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口气,但破锣刮沙般的声音,还 是将恐惧感染到了人心里,背向坐着的润福蓦地转身,用自己不宽的身形遮挡住那瞧向我的火辣眼神,反手将我往后

24、推了推,仍骑在马背上的男子笑着打量脸色煞白 的润福,倒转马鞭柄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头。在车窗旁探头探脑的小涩大声嚷嚷:“还不是你的那些手下,整日介羊架子汤煮野韭菜的,吃的人没精神,我们正讨论着能不能求您对俘虏能不能宽待些呢!”“你们将是菩敦库最尊贵的内戚,而真正的俘虏按规矩是这样对待。”剽悍的马贼伸手后指,顺着望去,六个男子遍身尘土像是从油锅里滚到地上的山芋蛋 子,滑稽地瘸拐着小跑,一条十尺多长的绳索将他们的双腕连在一起捆死,拴在篷车的后辕上,若是他们跟不上车速,甚至只要一人绊倒,便会被集体拽倒,活活拖曳至死。润福气得双唇发颤“你这是草菅人命!刀疤脸轻蔑地撇了下嘴,“叛徒在我们这称不得人,而且我没

25、要他们的命,能跟着篷车跑三天不死的,我自然会放 了他。我盯住了那凶悍的眼睛,“你说话算数吗?”“真神的子孙,说出的话便是离弦的箭.”刀疤脸显得恼了,脸上的疤痕扭得如毒蛇的信子。“那我下车走, 篷车上有我的东西,得跟在我后面.”润福倒噗哧一声先笑了,我看着他那欣赏赞美的眼神,好容易才将嘴角边的笑意压下去,刀疤脸愣了下,脸上不辨喜怒,半晌,在马背上笑弯了腰,“哈哈,我乌戈赤怎么尽中女人的计啊。”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看来我未来的大阏氏有副金子般的好心肠啊!”可这一句话便将另外 三人刚露出的些许喜色得意凝固在了脸上,气氛尴尬的冷落下来,乌戈赤搔搔光亮亮的脑门,似乎应付这种场面也不是他的擅长,润福紧

26、紧地拉着我的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颜料味,有点像花香却一点没有花粉的腻气,只要闻着心里就觉得镇定,于是我靠近些,再靠近些。 不经意间,小涩却跳下了车,仰着脖子看向马背上高瘦的乌戈赤,咧嘴笑了:“你们也太跑题了,刚刚聊得可是今天的晚餐,我想要几只串烤野兔开开 胃。”乌戈赤咬着嘴唇冲孩子微笑,眼神却狡黠地溜过我脸上,“还想要些什么吗?”孩子机灵地忽闪着眼睛“走着瞧吧,我要的就是我姐要的。”说完又可爱地皱皱鼻子“什么味啊,叫他们闪开些,多久没洗澡了.”乌戈赤大笑着打了个呼哨,叫跟在车旁的马贼散远些,伸手揽起地上的孩子,把他安置在自己身前,纵马离去 。“这孩子吃惊风散长大的啊!怎么不知道害怕啊。”润福感

27、叹似的摇摇头,转过身,脸颊便触上了柔软修长的手指,像中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让温柔的眼波洗去连日的疲惫与对前路的惶恐,我像做梦似的用手慢慢划过他脸部的轮廓,仍是这么的光洁细腻,这曾是我哭泣的理由,而现在我只想对他微笑,画 工,能够碰触到你,碰触到真实的你,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丁香,我这样也没有关系吗?”你的泪水濡湿了我的指尖,“你只要告诉我这不是幻像,不 是梦境,是我真实的画工,哪怕我醒过来,也不会消失的画工就可以了,你只要这么说就可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包裹住,依靠着并不宽阔的肩膀,我却分明 嗅出了幸福的味道,“每天都会在夜里见到你,这一次靠的最近。.。”我的声音快

28、乐得宛如梦幻.“我也是,不过,要比你幸运些.”润福退开些,把哭的一塌糊 涂的脸胡乱抹了抹,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手指翻过每一页,每一页上面都是我,带着毡帽的,弹着迦揶的.。千姿百态,却有着同样的美丽。“我梦中的人在我心里,而我把思念留在纸上,你喜欢吗?” “何止是喜欢啊!” “干吗收起来啊,不是该还我吗?” “画工,我们不会再分开,对吗?既然这样,我是属于你的,作为报答,你的思念就留在我这好了.。柔暖的浅金色日光穿透薄薄的云气,抚在脸上,夜幕渐渐笼了下来,汉子们已经把火生了起来,大锅中的羊架子汤熏出的味道迎风能飘三四里地。七,八只剥了皮的野兔串在沙荆条上,在火上烤着,香得勾魂.席地坐着

29、,软软的青草地沾了露气有些凉。我正想挪下位置,润福却把身后扎着画筒的长布带解了下来,铺在地上,把 我拉坐到那.即使射来了乌戈赤狐疑的目光,可心爱的人,面对着你,再微小的体贴都叫人压不住打心底冒出的暖意。所以对着你微笑,因为这是我最好看的表情。 马贼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喝着最烈的烧刀子,说着不堪的笑话,乌戈赤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间,一坛一坛地灌着酒,却仿佛永远喝不醉一般,小涩在 一边大口啃咬着滴油的野兔肉,浑然不觉沙荆条上的炭土擦的脸上满是黑黑红红的条杠印。我用手掩着嘴角的笑意,转过身却发现我文文雅雅的画工,吃相还要可爱,嘴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手里还扯着条兔腿,雪白的牙齿不辞辛苦地嚼个不停,溢

30、满肉香的油把他软软的嘴唇染得愈加红艳。我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润福却似乎 什么都没意识,伸手向我递出兔腿,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香,这兔子烤的真不错。小涩笑得直不起腰,边哎呀边说:“好歹给姐片一下啊!你见过哪家姑娘像我们 这种吃法。”润福红着脸起身要去找刀,对面的乌戈赤拔出自己的腰刀递过来。“不用了,你的刀上血腥气重。我接过润福手里的兔腿,把他拉坐下来,细细地吃 起来. 乌哥赤倒不动气,只是酒灌得更猛了些,远处的天空传来常走草原的行商旅客悠扬的歌声:“夕阳桥头是我家,远走风沙只为她,骄阳骆驼骨,换来一抹笑 如花.”歌声沧桑悠扬,浸透着广原无边、风沙万里的空旷悠扬。听到这动人的歌声,那些刀头舔血的马贼们

31、都纷纷抬起了头。“嗨她是世上第一花,英雄豪杰 都爱她,冰做肌肤玉为骨,天山雪莲鬓上插!”乌戈赤此刻突然仰起头来,扯开了嘶哑的嗓子,应和着远处那些商旅们悠扬的歌声,大声唱了起来。他的嗓音听起来 有几分沙哑,却令他放肆疯狂的歌声中平添了几分粗犷和豪迈.“踏遍绝域一命亡,将身埋在阳关旁,魂魄夜夜归故乡,只为那-唇间一缕断魂香!”马贼们重复 着头领的旋律,肆无忌惮地大声将这一波三折的情歌结尾唱了出来。乌戈赤蓦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对女人,我乌戈赤从没这么规矩 过,你的身子等到了菩敦库行过礼再取,现在,给你男人亲一口不过吧。围着的马贼哄笑起来,又羞又怒烧得我脸一片通红,润福插在我

32、身前,极力扳着那扣住我 手腕的五指,却又怎么扳得动!小涩冲过来故技重施想咬他,乌戈赤轻轻一推,孩子便跌倒在了地上.“放开她,放开我妻子。.”润福白皙的脸上青筋暴起,不 管不顾地大喊,我愣住了.。马贼也愣住了.。“妻子”我神情怔忡地喃喃低语,脑中一片空白,口干舌燥得如同咽喉处着了火,再说不出其他词来,乌戈赤双眼充得血红,射出的凶光仿佛暗夜里的恶狼般择人而噬,愤怒伴着浓重的酒气随着咆哮声喷薄而出,“扯他娘的皮!”他松开我,转而拎起伏趴在地上的小涩,孩子徒劳地挣扎着“你这小东西居然敢骗我.。”男子 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往外蹦.润福慌得先把我往后猛推下,自己向前冲了几步,急叫:“放开,不关他的

33、事。乌戈赤充耳不闻,攥着孩子的衣领越举越 高,脸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真神也不会原谅你这种满舌头乱跑的骗子。”“我没撒谎!”小涩惨白着脸,神情倒好像安定了下来。“呵”乌戈赤喘着粗气冷笑 “我说:姐夫,那是我二哥!孩子梗了梗脖子,强呼了口气,继续说“我早就把事实说给你听了,我姐姐的丈夫就是我这二哥,你自己听不懂,一厢情愿地胡思乱 想。这种孩童式的斗口技巧,强悍的马贼显然不是对手,被绕进去的乌戈赤气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却又偏偏说不出什么,堵得眼珠子直冒火星,我心惊胆颤地望着悬在半空的小涩,脑子却始终被“妻子”两个字占着,没了计较。急得脚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可身子只是晃了晃,肩膀便被搂住了,很温

34、暖的力量,不刚 强,但很坚实。画工有你站在我身后,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我能勇敢地站着,因为你希望这样.“七八尺长的汉子居然欺负个小孩子,不嫌丢人吗!”润福大声呵斥,即使伴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最有英雄气概的。乌戈赤放开小涩,孩子贪婪 呼吸着,“你说的对,我的对手是你。”残忍的杀气转而朝向我们一步步地逼近,我拉着润福的手想往后退几步,单薄的他却像扎根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双手向后 环抱住我,极力用身子遮挡着.乌戈赤脸上的刀疤涨得发紫,蓦地拔出了腰刀,刀尖被橘红色的篝火映得发红,我合身从后抱住最心爱的人,暖暖的温柔,甜甜的幸福,如果死是这种感觉,未尝不是件好事吧。闪着寒光的刀在月下划过优美的弧

35、线,飞溅的鲜血让我闭上了眼睛.。. 鲜血溅在我的脸庞上,滑滑腻腻的,“画工”我的声音颤的不成调子,“没事,香,别怕,是獐子,没事。惊魂未定的润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眼神定定地瞧着地上,一头死獐倒在离我们不过半尺的地方,鲜血泊泊地染红了大片草地,巨大的伤口几乎把它劈成两截,乌戈赤的那一刀显然落在了它身上,恶狠狠的马贼拄着弯刀,凌厉的眼神却似乎穿过我们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顺着他的眼光回头望去,数十匹骆驼夹着二三十匹马,乘者都是回人,高鼻深目,满脸浓须。头缠白 布,腰悬弯刀。领头的是个黄衫女郎,骑着一匹青马,纵骑小跑,轻驰而来,虽显得已经不年轻了,两鬓甚至早早地夹杂了些许白发,但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仍是

36、万分的光采照人,长辨垂肩,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小帽,帽边插了一根长长的翠绿羽毛,革履青马,旖旎如画。这如画般的女子飞扬的眉目有股让人镇静下来的力量,我定了定心,长吁口气。润福轻拍着心口,惊惶还没有从他脸上退干净,真的是吓着了,我正想拉住他,却摸 了个空,他抬起来的手落在我背上,轻轻地拍着“不怕,不怕仍在发颤的声音不知是在抚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可那一刹那,我却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花开了的动静。画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能在最恐惧的时候记得我也会害怕;谢谢你能在最慌张的时候不忘牵住我的手。所以哪怕你的身形比我还要瘦弱,哪怕你的心跳比打 鼓还要响,站在你这样的“胆小鬼身后,我却像傻瓜一样觉得安全.黄

37、衫女子在我们跟前带住马,温和关切地打量了下,“没事吧,远道来的客人?”“是神仙姑姑吗?你的本事好厉害!那么大的活獐你丢这么准,堪堪挡住 那一刀!”我刚想表示下感激,却被小涩打了岔,孩子大张着嘴,答非所问,眼睛里满是惊羡.女子微笑着摇摇头,目光转向马贼们,眼神也变得刚硬凌厉起来, “乌戈赤,你忘了部族联盟时向真神阿拉承诺的誓言了吗?”凶悍的马贼双手托起腰刀高举过头顶“不敢或忘!”“那为什么劫掠别部的财物!”黄衫女子的脸上笼 着层严霜,声音悦耳却极是威严,乌戈赤放下了手,粗野而不甘示弱:“这草原上,强者为王,本就是阿拉的旨意,他们在草丰水美的地方生活太久了,马养的和猪 一样肥,连箭也忘了怎么射了,

38、这就怪不得我们。”“原来是这样。”女子淡淡地说,“瀚南诸部因为相信联盟的护佑和草原的安宁,所以交出他们最好的战 马,不再打造兵器,专心放牧牛羊,结果却是这样的下场.现在他们重新养肥了战马,绷紧了弓弦,在额头刻上血字发誓要报仇,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再胜得过他们 吗?”乌戈赤冷笑道:“如果让诸部再决战一次,输者就让出草场和牲口的话,我们不会惧怕的.”“看来,你们很相信胜者为王的道理”女子点头,“你们催动战马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让自己的妻子儿女死在马蹄下吧,如果起了战事,有谁能躲得过.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要破坏整个回部的 安宁吗?”无法无天的马贼们似乎都有了顾忌,连乌戈赤都沉默了下来。“居然还

39、抢夺他人的妻子,你们还配称真神的子民吗?”她没有高声喊喝,但语音中透出 的威严像是压着每个人似的。 “她没成过亲,翠羽黄衫,你看看她这是妇人打扮吗?”乌戈赤上前一把拉住我。润福急了:“你干嘛!香的手腕都要给你捏紫了,放开啊!”他抬着下巴继续吼:“我妻子就喜欢这样打扮!”黄衫女子也愣了愣,转而望向我“你怎么说?” 四周蓦地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向我投来,我却不知该看哪里好,心里像打翻了蜜罐般泛着甜意,却也慌张得像做错了什么事情。“妻子.。妻子”这让 人幸福的称呼从最喜欢的人口中吐出,却像惊雷般炸在我的耳边,恍恍惚惚,思绪完全乱了节拍。画工对我而言,还是画工,眼前这个俊爽善良的少年毫无疑问还是我念兹

40、在兹,无日忘之的爱人,可这样的爱情真的能被允许吗?妻子。真的可以吗?画工,我该怎样解读你清澈期盼的眼神,你说这话是为了救我,还是真在许 下一生的承诺,炙热的感情来回冲荡,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只剩下爱你的情绪咕嘟嘟地冒着泡儿。“姐,怎么不说话?“小涩闷闷的声音仿佛响在很远的地方,就连润福轻攥住我的手,都不足以让我回过神来,直到火热的脸颊上突地有了清凉的触感,轻柔得像丝 绸一样滑过肌肤,温暖如三春时节最好的阳光,那种感觉不像是软和瘦削的手心,也不像是若即若离的指尖,月光映照下,莹润如美玉的脸离我那么近,呼出的气息 擦拂过我的眼睫,清新得如同卷杂着秋草气的微风,夜幕里点缀的哪颗星有你的眼睛那么明亮,

41、温软的双唇仍贴着我的脸颊,仿佛述说尽了远古流传下来的情话。我最心爱的人,你真的有这么爱我吗? “画工!”我轻轻喃语,耳旁却响起了他孩子气的言语,“看吧!我亲她,她不闪不避,也不打我,不是妻子是什么?你们还要怎么证明!”温柔旖旎的气氛僵在了我四周,小涩咯咯地笑得直打跌,黄衫女子都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偏过了美丽的脸庞,就连乌戈赤都忍不住哼哼了声。真是没办法,再害羞还是要替这心中最美好的呆子圆上场。微笑着回握住他的手,回握住他的心意,轻声但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的妻子,但如果我要嫁人,那他是唯一的选择。”润福笑 着捂了下自己通红的脸,又伸出手指擦擦我的。 “怎么了?” “溅的獐子血,别动,我

42、帮你擦.” “一定很丑啊.”“不会,像是新娘子的胭脂。“还没成婚,这可做不得数.”乌戈赤笑了,眼睛里却是一片森然.黄衫女子若有所思,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说话。“为了女子决战,也是真神赐下的荣耀。”润福的喉咙咽了咽,仿佛想把恐惧囫囵吞了一般,“你想比什么?“哈哈,男人之间的比试当然是刀剑肉搏,莫不成向那南边的汉人一样涂脂抹粉地比些 湿啊干啊的。”我担心地看了润福一眼,正想说话,身边的黄衫女子开了口,“乌戈赤,草原上的雄鹰变成了雀子吗?和个书生样的人比试刀剑,就算赢了,也 会被人笑话吧。乌戈赤浓黑的眉拧在了一起“乌戈赤相信翠羽黄衫的公道,你怎么说吧。“马上就是偎郎大会了,场地都是现成的,就按咱们回部

43、的旧俗套 马迎亲。”“好,小子,我给你十天,你好好练着吧”乌戈赤自傲的目光扫了过来,“我答应了,但赌注不是丁香。”润福拉着我的手,脊梁挺得笔直,人仿佛高了 不少,“我赌的是我的性命。”乌戈赤愣了愣,轻蔑地撇了下嘴“那也一样。”“不一样!丁香是唯一的,也是最宝贵的,既然懂得欣赏,就不该轻慢她。”润福的 声音不大,但在夜晚飒飒的寒风里仿佛起了回音,振荡了每个人的心。爱上你,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啊。 广袤无垠的秋草原一下子凝固在这宜人的夜色里,靠着情人抱膝而坐,静静看着刚刚欢快过的篝火堆里,爆闪出一串串火星在轻扬的秋风中流连舞动,刚扎 起的帐篷,油布翻卷呼呼作响,掩住了我欢喜的心跳声,“香,你这样不出声

44、很久了,别担心,我不会输的。”润福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轻轻拉下他的手, 莞尔笑道“画工,想听迦耶吗”抬起眼,让他温柔的眼波慢慢流进我心里. 润福默默地注视着迦耶上那不断跳动着的手指。 就如同是被风轻轻拨动的娇艳花朵一样,优雅而且流畅。那白皙的指尖是如此的楚楚动人.令人万分怜惜,生怕它会被琴弦损伤一样. 谁都会被丁香弹奏时的风姿吸引。 魔法一样的声音-就好象陷入了梦境中一样,那么干净的幸福,那么纯粹的悲伤,让人在恍惚之中慢慢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真的就好象是作梦一样,喜欢上谁就会自然而然的在梦中想起谁.没有过份的执着,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同思念融合到一起。 “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却反而不知从何说

45、起,有太多的事想听你说,却不知该不该问你.”犹豫着的思绪拨动琴弦,拨动衷肠,画工,你听懂了吗?这漆 黑的草原一角,闪耀的最后一点光亮和热闹,让人感觉这草原更加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琴声消歇,“怎么办啊?”微笑着的润福挠了挠脑袋,苦恼般地嘟起了嘴, “我身边没准备五两银子啊,该怎么回报你呢?我轻笑着摇摇头,刚要说出的话却被润福的欢喜打断了,“香,看啊,看那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高悬在我 们头顶便是幸福,夜幕垂落,天地相合,弯弯的月牙好像微笑时微微上扬的嘴唇,两颗星星就是眨巴眨巴的眼睛,快乐的笑容真的是触手可及。星空下,少年轻攥住 我的手赖皮似的说“收下吧,这就是我的回礼。我们一行三人跟着黄衫女

46、子的驼队不紧不慢地行走,马贼们远远地散在四周,却也并没有再来骚扰,醉酒醺然的乌戈赤偶尔打着响鞭,似是无意地从我身边经过,火 辣的眼神伴着酒气瞥过,可只要黄衫女子淡淡地哼一声,那么桀骜不羁的男人也只会憨笑着悻悻离开,从随行的回人口中,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堪称传奇的女子,翠羽黄衫霍青桐-在整个回部便宛如天山上的雪莲花般让人仰望。调兵遣将,在“黑水河之役大败清兵;运筹帷幄,把保卫自己民族的重任挑在了肩上。我从来都没敢想过原来一个女子也可以活得如此闪亮,将自己的人生如风云般叱咤。 润福听得直翘拇指“恩,我在图册上见过雪莲,真的很像,既不招摇,也不可怜,美丽得大方而坦荡。”我偏过身,把脸上莫名的不豫压下,不

47、是厌恶,不 是妒嫉,只是在这女子耀眼的光芒下,我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阴影,轻笑自嘲,我或许真的是自惭形愧了,“丁香,你怎么了?”润福探身望着我的脸“你不喜欢我 夸别人,太小气欧!他笑着打趣.“怎么会,我是想看看小涩跑到哪去了。别别扭扭的解释反而搞得我更心乱了.润福笑着指向不远处“一说就来了!”淘气的孩子正拉着霍青桐走来,伸长着手调皮地冲我打着招呼。 “小兄弟,你的马上功夫怎么样?”青桐看了看润福问道。 “还可以吧!”润福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 “还可以?”青桐又紧着问了句,小涩忍不住笑般捂住了嘴。“恩,就是能保持平衡,基本上不会掉下去。”润福窘得脸都有点红了.“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有办法了

48、.”小涩安慰似的拍拍润福的肩膀。“对,放心吧。”润福来了精神,抓起小涩的手,拉着孩子站起身。“那我们就先去准备了。” “请多小心!丁香点了点头,站起身,目送二人远去。 篝火旁便只剩下了两个女子,霍青桐双手绞了绞马鞭,好奇地问我“他们有什么法子啊,需要我做点什么吗?我笑着看了看她,“我不知道啊。”“不知 道?你没问过他们吗?”“相信他,我只要这样做就好了。我又把目光转回到跳动着的火苗上,顺手往里添了根枯枝,“真是个傻姑娘呢!”霍青桐笑了笑,语气 里却没有半分嘲讽,却若有若无地藏着分黯然.“所以,我们不一样啊,你是女英雄,我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瞳很黑,很深,望不到 底.“呵

49、呵,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你很像我妹妹呢,浑身上下都泛着爱的甜意,全心全意地依赖着自己心爱的人。”沉浸在回忆中的女子笑看着我,慢慢拉起我的手,“可不知怎么,仔细看看,却是和我更像些呢!”踏上吴戈赤所属的普敦库已是入夜时分,满月硕大金红,如一面斑驳铜镜悬垂天际。晚炊的火堆星罗棋布,上百只剥了皮的肥美羊羔在火上炙烤,膻香浓烈.男人们 席地而坐,肆意痛饮上好的酪乳与烈酒。女人和孩子们提着木桶匆忙奔走,分发着滴血的黄羊肉以及一串串褪尽羽毛的野雁。新扎的营帐一气直铺到远处的草梁子 上,少说也有三四里地,整个菩敦库都轰动了,单单是擎立起的火把,便映红了已然渐暗的天色。翠羽黄衫被族人簇拥着去安排过几日的盛会去

50、了,而热情的回人还 是把我们请到了迎风最上口的位置坐下,我瞧了瞧远坐着的乌戈赤,那个平常悍气霸道的男子笑眯眯地举杯向我遥遥示意,而小涩就坐在他跟前淘气地用指头沾着偷酒喝,我别过眼神,心中对他的厌恶却不知何时减淡了很多,或许他那种做法并不是冒犯,而是另一种我们所不熟悉的表达方式吧,粗犷地简单,简单地自然,不觉 微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到了润福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我偏了偏身子,看向他的目光却落了个空,空落落的位置隔了两三步才见到已经立起身的画工,他很不习惯似地 整理着袍子的下摆,胡乱塞着忙乱了手脚,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润福冲我笑了笑,那笑容中却藏了十二分的委屈不自然,我站起身想去帮他,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向

51、 帐篷。这时乌戈赤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早去看马,好好准备后天较量吧,像女人似地小子。”一阵酸楚顶上我的鼻腔,根本作声不得,润福回答得却是很大声“知 道了,等你输了别像姑娘似地哭鼻子就行.”掀起帐篷的门帘,他走了进去。里面的烛火没亮多久便熄了,暗沉沉的。 画工,做个好梦吧,尽管我不知道你的梦中出现什么会让你感觉幸福。“咔-”在猛烈的冲撞下,碗口般粗的木栅栏用油绳层层绑死的关节处,木屑横飞,长嘶着的烈马如烧透了的火彤云一般,卷着阵风狠狠地撞击着挡在自己面前的 阻碍,“咳.。.这马好.。咳”身前的润福显然是吃了一惊,如咽口水被呛到一般咳了起来,我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好笑,但眼前这马的

52、确 大异于朝鲜盛产的果下马,高长了近两倍不止,鬃毛如狮子般四散在脖颈处,幽金色的眼瞳,仿佛折进去阳光都会泛起寒意,在桂月屋时,曾接待过养马的行商,我 试着用他曾谈及的驯马方法想引起它的注意,那儿马却丝毫不顾忌,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甩起长尾,冲撞着木栅,我失望地叹口气,笑嘻嘻的小涩拉了拉我的衣角,抬 抬下颚示意我往前看,润福离得远远的没心没肺般地在那踢着石子。.。乌戈赤呵呵笑了两声,摸着嘴角边的髭须说,“女人啊,你的一切我都挺满意,就只 是眼光差了些.”在我反驳前,他转身扬长而去,而这时,润福也似玩够了般小跑了回来,本是想微笑着迎上去的,可眼光不经意地扫过湿草地,心上却像压上块大 石般隐隐作痛,泥泞

53、的地上留着个鞋印,有些模糊了,因为它恰巧被两个人踩过,底下大而宽的是乌戈赤,而润福覆在上面的只是浅浅的堪堪占住一半的印迹. 心爱的人,我是不是真的奢求了,我是不是真的逾矩了,我怎么能用爱情作为借口来要求你,为了我去和另一个男子决斗,更何况决斗的内容不再是你我所熟悉的作画评画,而是首需男儿气魄胆力的比勇斗狠.而我最心爱的人,你毕竟是个女子啊.“丁香,你相信我,我会赢的,就像上次一样。走近了的润福看到了我眼中的彷徨无定。 “画工,我很害怕,害怕你会受到伤害.如果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我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嗓音,让它别显得颤抖。“我也是,害怕你会受到伤害,非常害怕。”润福拉住了我的手。 “真的

54、没有关系吗?你毕竟.。”我用力的回握,确定着这份温暖。 “没关系,不是你说的吗,画工对你而言还是画工,只要我还是我,这就没关系.”润福笑了,最美的少年和最灿烂的笑容一起盛开在我眼前.天色已渐沉,着了火般的云彩如一锦飘曳的缎副,尚未完全落下的太阳仅露一线,在起伏的草丘掩映下,就像一弯红色的眉毛,并骑的二人却无心欣赏这草原的落日 美景,相较于鞭马,放缰,策骑轻驰,呼啸而过的乌戈赤,润福显得不紧不慢,脸上一片沉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心中的烦躁都慢慢沉了下去,围观的回人挤挤 嚷嚷的声音在翠羽黄衫高举剑旗时便蓦地静了下来,刹那间,除了圈内烈马往来冲突时相伴的暴躁响鼻声,万籁皆息,就连秋风刮划浅草的声音

55、都可丝丝入耳,霍青 桐的目光转过那两人,安静地落在我身上,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背上的画工,微微颔首。. 剑旗直挥而下,木栅门才拉的半开,儿马便如狂风卷火云般擦隙而过,润福却还在和胯下的骏马较着劲,拼命拉嚼子调整着方向,却被马带偏了般朝远处的 胡杨丘小跑而去,乌戈赤却似早料好般一夹马肚,长长的杆子在手中一弯,猛地一弹,绳索套变像长了眼睛一般向马头直飞而去,恰恰巧巧罩在马脸的一半处,在围 观回人暴起的叫好声中,乌戈赤用力勒索,哪知这烈马腿长面长,绳索卡在马鼻前竟不落下,儿马低颈折身,漂亮地脱出了圈子,一甩长尾竟发疯般朝不远处的润福 冲去。我紧紧掩着嘴,心似乎跳到嗓眼,跃然欲出,儿马却贴着润福擦驰而

56、去,直奔更远些的胡杨林,润福纵马紧追了上去,那是什么啊?胡杨林间竟出现了马群吗?足有二三十匹,或昂首嘶立,或埋头嚼草,或四蹄入风般奔驰,或静立折颈犹如处子,真是马群吗,不对,是画,那是润福的画作笔触,大幅的牛皮纸,底色用了草青,正是青草原的颜色,而又在画际边抹了接近胡杨的朱黄色,吸收了强烈的晚霞,只要换一点光线,马群的排列,马匹的动姿就显出了极大的不同.光和影的 完美结合,让画融入整个大背景,画纸是被折过的,巧妙的角度把作中的群马栩栩如生而又立体地凸显出来,回人们回过神来般的惊呼,乌戈赤张大了嘴,马鞭不小心地从手中滑落了下来,啐了一口,忙才拍马赶了上去,翠羽黄衫伸手按上了我的肩膀,脸上都写满了

57、赞美“你的情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是啊,我的画工,他是个天才啊,他这么快就学会了,比檀园先生更完美的光影处理。只是想到那个人,那个“希望”,心中不由又起了波澜。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的时候,儿马在奔近胡杨林之际长嘶,人立而起,左前腿,右后腿被预先伏下的机关套子扎住了,绳索在它的挣扎挪跃中绷的笔直,小 涩笑嘻嘻地从胡杨林中绕出,朝着奔近的润福打起胜利的手势,润福甩出马套,试了两次,总算勒住了马脖,马背上的少年回转身,冲我高举起了左手,兴高采烈地摆着,挺胸凸肚,神气得像个得胜而归的大将军。“丁香啊,可别再说我拿不动刀枪了啊”润福笑着大声地喊,我笑了,因为我真的感觉幸福,而在这个地 方,快乐不用掩

58、饰,向着他,我跑了过去。 而正是这时孩子的尖叫声响起,儿马的踢腾竟把二指粗的油绳绷断了,润福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拉飞离马背,背部着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儿马的奔跑并没有停止,润福便被它拉着,在地下横拖而去,片刻间头脸手足给草原上的沙石擦得鲜血淋漓。.。回人们见这险状,忙向这胡杨丘涌了过来,但挤挤囔囔的,上马的踩不到马镫,找套索的连绳头都寻不见,皆是忙乱了手脚,霍青桐被人流隔得甚远,急得她银牙一 咬,鞭马折了个大圈子远远奔来,润福被拖着在草甸子上颠簸着飞快掠过,身上脸上溅满了泥浆和着流出的血,竟似个红土人一般,我慌得小腿发软,只觉得脚上如踩棉花般使不上力,心被紧紧揪着,痛得人再也站不住,一跤摔倒,心

59、随着身子跌落在这秋草原上,疼得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快救救他” 乱掉的神思终于在孩子的摇晃中归一,“姐,快看啊,没事的。”远处,最接近润福的却是乌戈赤的黑骏马,雪亮的腰刀出鞘,飞旋着劈向润福的套马索,绳断了,儿马长嘶着越跑越远,润福翻了好几个滚,终于停了下来,小涩搀扶着我急急奔到他身边,看着满身擦痕,肩背处血肉模糊的画工,心痛得痉挛般抽搐,生怕弄疼了他,手颤着根本不敢去碰触,不知何时跳下马背的乌戈赤已站在了我身边,他拉起润福的右手,手心里紧握着的是那半根已经断裂的套马索,并不是被缠住 啊,是那傻瓜一直不要命似地自己紧抓着,“他赢了!”凶悍的男子说完转身而去,泪水从我脸颊上滚落,滴在润福长长的睫毛

60、上,溅开,化作了许多细密的小珠 子,我最心爱的人是个傻瓜,可我却想疯了一样爱上你的傻。. 阳光从帐篷顶洒下,隔着天青色的帆布,流转起美丽而温暖的光晕,淡淡的小火簇在架堆上跳跃着,回部里并没有正经的大夫,举着牛棒骨的巫医抚过润福的后脑勺,说是没有肿块,我长吁口气,小涩扑哧一声笑了,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孩子便掩着口偷笑,润福的身子上大都是些摔伤,擦伤,巫医本是想在确认润福 没有骨折脱臼后再给他检查上药的,却忙被润福和我打着岔请了出去,小涩自告奋勇地要来帮忙,可乌溜溜的眼睛在眼眶子里转了两圈后,又笑嘻嘻地跑远了. 润福趴在柔软的长羊绒毯子上,由着丁香轻轻解开他的衣衫,勒胸的布条已经染满了血迹,再轻柔

61、的动作都会撕扯痛裂开的皮肉,咬着牙喝了口手边的奶 茶,心中却比身上更酸痛了数倍。“痛吗?身后的丁香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你呢?会更痛吗?我很担心啊,担心着女儿身会再一次触痛你的心肠。”丁香的手顿 住了,下一个瞬间,药棉更温柔地贴上了润福的背脊.“画工,我看到的和那时在月夜感觉到的完全不一样了,你不明白吗?”润福侧过了脸“是什么啊?不明白, 你说啊丁香笑着抿了抿嘴“傻瓜”,“你真是.。小气啊。.。”润福哎呦着趴了回去,咬着下唇表示不满,“不过,倒也是,好不容易套住了马,却又拉不 住,弄得这身伤。”“那么精妙的群马图,傻瓜可画不出。”丁香笑着安慰.手上不停,有意引开润福的注意.果然谈到自己的得意作,

62、润福显出十二分的眉飞 色舞“很不错吧,那画摆放的位置都是计算过的,还记得那天我们去看马么?我仔细过观察栅栏,被马冲撞开裂的地方都在一个方向,我估摸着这马原来的马群就应 该在胡杨林的方向,在画画的时候,我在兑颜料的清水里掺了些马尿,这幅画才有了真正的马味.”丁香轻轻扳过他的肩膀,细细涂上药膏,“光影做的也很漂亮。”“嗯,师傅的法子真的很好.。润福笑着,沉浸在过往的快乐中般微笑。“那为什么,为什么不留下呢?”丁香开口,调子没变,声音却起了颤。再害怕却还是问出了口。“你爱他的,只是不放心我,对吗?”丁香仍是温婉地笑着,声音却抖得厉害,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润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沉默了

63、下去,眼 神躲闪着,不敢回头,香长长地叹口气,玉葱般的指尖轻巧地将绑带扎好结,取过衣衫小心地覆上他的肩背,“对不起,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润福 磕磕绊绊地说着,背后的女子,他虽然看不见,但仍能觉出她那温柔的目光,如同春日花树下的一抹暖阳,一直一直,都停驻在自己的身上,可不知为何,自己却像 怕被照化了般回避着,收拾好药囊的丁香转身往外走,布帘被掀起,阳光直照了进来,润福眯着眼睛,伸手遮挡,那个女子在阳光下的身影,轻柔的好像落花一样,衣裙无风自扬,裙摆像天底下最温柔的风般飘起来,轻丝纱拂过她洁白的手,美丽的让人心痛,“丁香啊”润福喃喃低语,情人的呼唤却被另一个粗豪洪亮的声音 盖过了“喂,我有

64、话和你说.”-是乌戈赤.。 “我输了,以后便决不会勉强你,但我们回人爱一个人便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我的心意还没跟你说过,遮遮掩掩可不是我乌戈赤的风格。强悍的男人自顾自地说着,得人爱慕对丁香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可资炫耀的事,又正心伤于润福暧昧不明的态度,因此,乌戈赤火辣辣的表白,灼灼发亮的眼睛以及紧张时分泌的汗水 味,都令丁香感到被冒犯,甚至激起无以名状的厌恶,她像只竖着毛的猫一般,往旁边跳了一步。 “我这么喜欢你,就算即刻为你死了也甘愿。乌戈赤说得诚心诚意,却被丁香当成了要挟,她的眼睛因气恼而瞪得更大,决绝地说:“我从来没招惹过你,没有向你递过一个眼色,本来还感激你救下了 润福,可再想想,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会来到这,润福也不会受伤,不用受苦。既然如此,你要死还是要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丁香从他身旁径直地走了 过去,把这瞬间憔悴的男子当成草原上的枯草啊石头啊一样 润福隐在窗边的暗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心口却有种被碾碎的感觉。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那柔美的轮廓几乎融进金色的阳光里,那样明丽的容颜,看得人眼睛发痛,心房战粟.如此夺人的美丽,如此残酷的青春。爱她,却不被她所爱,该是何等地凄楚,绝望,润福已经知道了。而身为一个女人,心里却有了她,并且拥有了她的心,这是福气,还是罪孽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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