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文学讨论美文荐读雾中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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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雾中人(三)七我透过车窗,欣赏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醉人的英格兰风景,它就象康斯坦布尔笔下画的那样。丘陵间平坦坦的原野,被收割过的庄稼的根茬覆盖;秋天的风霜把它一片片染红,再加上刚刚一阵小雨淋过,就象刚刚生育过婴孩儿的母亲的脸庞一样,平静而温柔。一群乌鸦与白鸽在地里安闲地寻找收割机粗心大意而遗落的种粒。起伏的山坡,平缓而舒展,没有突兀和棱角,严严实实地披着一层厚厚的草皮,露不出一点土的颜色。分割开这些原野和山坡的是一些疏格的木栅栏和铁篱笆,还有壮美的阔叶林和深郁发黑的松林。长绿苔的茅屋,尖顶的华丽木楼,树皮搭的牛棚,停放着的小轿车和摩托车,点辍其间;在它上面是无限开阔、白云堆砌、时阴时晴的天空然后是

2、什么呢?还是草坡、原野、阔叶林、乌鸦、尖顶楼、木栅栏、壮阔的天空和云等等,它们连成一幅没头没尾、看不完也看不腻的画卷。此时汽车的速度为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我不感到头晕,不知由于事先吃了防晕车的药片,还是被这静溢而优雅的异国风景迷住了。几天来,繁忙的访问带来的疲倦,以及简梅给我的复杂、费解、不可捉摸的谜一般的印象,好象都被这飞驰的车子抛在后边,自我感觉,兴致勃勃。我去诺维赤市,访问一座有名的大学,还要去会见大名鼎鼎的布莱特伯雷教授。珍妮小姐陪我一同前往。几天来她陪我东奔西跑,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倦意,那双照人的蓝眼睛也很少眨一下,但并非为了公务而强打着精神。她总那么精力十足。在这些天的接触中,我对

3、这位小姐有了进一步了解。最初两天,她那种理性、矜持、淡漠和甩开感情因素的彬彬有礼,叫我受不了。我常常想起一句话:“美国疯子,日本精鬼儿,傲慢的英国人。”看上去,这位毕业于值得自豪的牛津大学的女博士的确有点傲慢。可是昨晚她请我和一位新华社记者吃饭时,我对她的印象有很大的改变。我一到她家,她就把她的爸爸、妈妈和一位过胖的金头发的妹妹介绍给我,还有一个高大而极其健壮的男人,他的肩膀好象有两人合起来那么宽,亚麻色蓬散的头发和簇密的胡须象鸟巢。他很少说话,大概不善交际,胡须中间厚厚的嘴唇含着憨朴的意味,他总爱抬起手援一下脸颊和腮边。珍妮说,他是一名职业足球队员,我想是没错的;他总去搔腮颊,多半由于在球场

4、上常用手去抓腮边的汗水而养成的下意识的习惯。他既不是珍妮的丈夫,也不是一般朋友,而是她的情人。他们同居-一她说得十分坦然,又理所当然。就象介绍她的妹妹或丈夫一样。我送给珍妮一小盒惠山泥人,她当时就撕开包装,把犯人摆在桌上叫她一家人来看。中国人向来不当着送礼人打开礼物,因此这做法使我感到惊奇;她的菜做得很好,但不向我让菜,我按照中国人的规矩客气一下,反而没吃饱。告辞出来时,她送我刚到门口,说声“再见”就转身回去,未等我们走下台阶就“啪!”地关上门。这样待客也算是“公事公办”吗?我把自己这些不解之处和想法对同来的记者说了。这位常驻伦敦的记者听了大笑起来,他说:“你不能用中国人的习惯要求他们。英国人

5、男女自由同居,不受法律干涉。合适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如果举行婚礼,再离婚就很麻烦,还得花一笔不小的开销。他们接受你的礼物,必需当着你的面打开,这样做正表示他们懂得礼貌。英国人夙来不爱管别人的事。你的事,”如果你不说,他们很少问;他们请你吃饭,决不让菜,不勉强你,你想吃就尽量多吃,他们反而高兴。你不吃就表示已经吃饱了,如果你假装吃饱,委屈了肚子,便不能怨他们了!“他们送人出去,怎么象轰人走一样?”“如果你这样对待他们,他们也决不怨怪你。英国人互相都是如此。”“我可不大习惯,好象少了点感情。”“感情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各有各的习惯。象吉普赛人那样热烈,恐怕你也不习惯。”我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6、。然后说:“这叫做少见多怪吗?”“缺少一点入境问俗的工作。”记者先开玩笑,后边的话却很郑重,“我们总爱用自己穿惯的鞋子去套别人的脚,肯定不合适。我们需要用恢宏豁达的态度看待世界。”有时一句话能使你的思维豁然开朗。此刻,在汽车的疾驶中,我对珍妮小姐说着闲话:“你那位足球球员很有名吗?”“阿斯通维拉队的前锋。他说他很有名。”她说着耸一下肩,“我只好相信,因为我从来不关心足球。我喜欢高尔夫球和网球。”“他很老实。”我说,这实际上是句客气话。“老实?”她的蓝眼睛幽默地转了半圈,笑着说:“我发现你们中国人特别爱说老实这个词儿。你们常常说某某人很老实。先说这个人老实,又说那个人老实,但在我看来,这两人并不

7、一样。我查了英汉字典,字典上说老实是忠诚和规矩的意思。规矩又意味着什么?我们评价一个人,从来不说老实或不老实。喜欢说这个人坦率或不坦率。不管这个人的想法如何,只要他肯把自己的想法坦率地说出来就好。如果他自己有想法不说。只按你的意思去说,看起来规矩,其实不好”“看来我们有很多不同。”“是的。我觉得最大的不同是,你们要求所有人都得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没有。我们只强调自己个人的目标。”珍妮小姐说。她的思维方式与我们不同,发现的问题也与我们不同。我们喜好统一,世界多么难于统一;我们追求相同,万物又多么不同。还有多少不同?我想。汽车不知不觉驶入一座古色古香、幽闭冷寂的小城。石板地上站着成群的鸽子,见车

8、子驶近才飞起来,有的落向一旁,有的落在道边的长凳上,有的落在前面不远的街心,等待车到再一次飞起。有一支灰翅膀、白眼圈的鸽子落到汽车的前盖上,正挡住司机的视线。“讨厌的家伙!”司机说着,一按喇叭,鸽子忽喇喇飞了。我和珍妮都放声笑起来。一向有点矜持的珍妮小姐好象愈笑愈控制不住似的,以至笑得前仰后合,好象和什么人开了一个大玩笑。布莱特伯雷陪我去听他们大学文学系的一节课。一位胖胖的教师讲授的内容是“亨利詹姆士从巴尔扎克那里继承到多少现实主义?”学生们抽着烟听课。其中两个女学生穿超短裙,眼皮涂着淡绿色,听课十分认真。开始是这位胖教师滔滔不绝地讲述,跟着是学生们各抒己见,学生们的看法与教师发生分歧,最后他

9、们索性和教师辩论起来。胖教师招架不住这十多个青年学生的唇枪舌剑,转过头,向布莱特伯雷教授求援。布莱特伯雷对他开玩笑说:“你的工作,不是努力征服学生。如果你被他们的道理心悦诚服地征服了,也算你的成功。”大家都笑了。我们在学校餐厅用午餐。餐厅是一家食品公司捐赠的。一面是几十米长、纯度很高的透明玻璃,当做墙壁。玻璃外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和小树林。草地中间摆放着亨利摩尔的铜制雕塑。好象一个人朝天仰卧,若在深思。黑黝黝的铜像在阳光下幽幽反光,并给绿草地衬托得清朗又沉静。它在想什么?人生,宇宙,忧愁还是快乐,短暂还是永恒?它知道中国吗?在地球这面生活的人,有多少人关心或想到地球那面的人?此时此地,大概只有我会

10、想。是的,我想。我的意识比光电的速度还快。绕地球半固,不到北京,我妻子的身旁;她此刻恐怕还在酣睡吧,北京现在是凌晨还是午夜?故宫角楼那羚羊角般的飞檐挂着银亮的月牙么?我家门口那家小早点铺已经亮起灯来炸油饼了吧!上早班的女工们正在抱着沉甸甸、半睡半醒的孩子站在秋寒里等候早班的公共汽车吧一个干哑的声音唤醒我:“你是方桥吗?”这人说的是中国话。我扭过脸一看,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中国人。“是的。你是留学生?”我问。“对。我叫江月明。大连工学院的,就在这座学校留学。您能到我的宿舍玩玩吗?”尽管我下午还有其它访问活动,也许给一种异地相逢的同胞情感所驱使,不愿意拒绝他,便征求珍妮小姐的同意。珍妮小姐看看手腕上

11、的小金表,说:“只给你一小时。”“好!”我赶紧吃了饭,就随江月明到他的宿舍。路上我说:“你的名字倒挺有诗意。”“乍一听有诗意,叫惯了就毫无诗意了。”他说。他的宿舍只有十多平米,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屋里好象小杂货铺的仓库,潦乱不堪;屋角堆了大大小小许多牛皮纸箱。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只柜,一张写字台,上边都给台灯、电话、杂乱的书报和笔记本占满,没有可以使用的桌面。一切东西都给一层薄薄的尘埃覆盖。江月明请我坐在床上。一边把旧报纸团成团几,擦着自己的椅面。“这间屋子真该好好整理一下。”我说。“是呵,就是役时间。平时我不住在这儿。我在校外一个英国人家里当家庭教师,教那家一个小女孩中文。我和那家人处得很好。

12、每天下午去,在那里吃饭,晚上住在那里。一边我也可以练习英语会话,一边还可以赚些钱。他们每月给我二百镑教课费,加上节省的每天一顿饭的饭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人呢:”“那很不错。你来了几年?”“两年。”“学什么?”“力学。我”“物理我是外行。你说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牛顿定律,在生活中还使用不上。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说。戴眼镜的留学生笑了。一笑,他发黄、瘦削、没有光泽的脸颊上和眼角旁同时出现了几条很深的皱纹。“你成家了?”我问。“嗯。我三十七岁了,已经有两个孩子,家在大连。”看模样,他似乎更大一些。额前的头发脱落不少而变得稀疏。大概是过度使用脑力所致。“学业几年?”“四年。回国就快四十岁了。在这

13、里象我这么大岁数的留学生不多。二十多岁正当年。现代医学证明,人过了二十五岁,体力就开始下降。有什么办法?我们二十多岁时,不是把精力用在发狂中,就是消耗在睡觉上。现在要干些正事,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又得靠我们这代人承上启下。人生已经匆匆过了一半。十年前,一连熬几个通宵不当口事,现在真不行了。”他说着,有些感慨。“你到这儿来之后,回去过吗?”“没有”“想家吧!”“怎么不想。在国内有些人以为出国是美差,当然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学到不少新东西。但感情上是痛苦的。我在这里交了不少外国朋友,建立了不少令人感动的友情,却怎么也弥补不上对家乡的怀念。想家,不只是想老父老母,老婆孩子,一切都想。奇怪的是,连那

14、些与我平时有点隔阂的同事们也会常常想念。因此,我一到伦敦就跑到唐人街的光华书局买几本国内的杂志看。因此也就熟悉了你。我喜欢你的作品,它往往使我掉泪。”“我的小说并不伤感。”我说。“并非伤感才使人掉泪,热情也使人泪下。你笔下的那些人物很真实,看你的小说又象回到他们中间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民族感情。”“这里的华人多吗?”我问。“不多,伦敦多。听说有几万华人,大多集中在唐人街,有些华人即使不住在那里,也常往那里跑。”“噢?为什么?”“你乍从国内来,很快就要回去,就不易体会到久居异国的华人的心情。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三十年前就离开大陆,到香港、东南亚、台湾、欧洲或美洲,做买卖,赚钱,发财。可是他们象一

15、团浮云,到处飘飞,没有归宿。中国过去有句老话,叫做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三、四十年代,一些中原人穷得受不住,闯关东,在富裕的东北混了多年,有的发迹,有的始终熬不出头来。但不管怎样,哪怕最后衣衫槛楼,带着几个破铜子儿,也要回到老家去。宁肯死在故乡,也不愿意死在异地。那是一种乡情。民族感情可比乡情强烈又深沉得多呢。所以他们常往唐人街上跑”“找根吗?”“根?对,找根!”他连连点头,同意我这说法。“唐人街上扎不下根来。它不是真正的故土,只是摆在异国的一个花盆。”我说。“你说得好!但他们找根找得十分痛苦!”江月明说这到里,一股沉重的情绪使他的脸拉长了。他用手指按着眉心处的眼镜架向上推了推。大概我职业的习惯

16、,就是被感动和设法感动人。听了这留学生的话,我的心陡然被感动起来。不知为什么,眼前忽然几次地掠过简梅的身影。“在唐人街生活的华人,日子不见得好过吧!”我问。“当然。尽管人们愿意生活在自己同胞中间。但大家都在唐人街上谋生,都想赚钱,必然互相倾轧,情况就不同了。凡是在唐人街上谋生的人,大多是在这里没什么办法的所谓低等华人。拿着中国的特色和风味,从喜欢猎奇的外国人手里赚钱度日,因此那里没有大买卖,都是本小利薄的小店小铺。再有,象什么性商店之类的低级玩意儿,反都集中在唐人街一带,真糟!我忽然觉得谈不下去了,很想换一下话题,我看见墙角一大堆牛皮纸箱,好象是装电视机用的,便随口问道:“你买这么多电视机?”

17、“买这么多电视机做什么?这里边都是仪器,我买好准备将来带回去的。我们的试验室的设备实在太差!”“谁给你的外汇?”“哪来的外汇,是我自己节省的,加上教课费,钱也不少。有些太贵的仪器可以买旧的。这样回去工作起来就会便当些。”他咧开又扁又大的嘴朝我笑了笑。他做得很动人,说得很平淡。“你一定很艰苦。”我不由得说。“艰苦比享乐更有内容。你说对吗?”他说了一句很好的话。于是在我眼里这个其貌不扬的留学生就变得非同寻常了。对于一个找到生命真谛的人,不必去赞美他。赞美是一朵花,戴在朴素的人身上并不相称。当他把自己的一切祭祀给所信仰的神圣事业时,还顾得上别人的毁誉?少数人头顶上的光圈是画出来的,许许多多真正的圣者

18、却活在普通人中。中华民族有多少这样的儿女?谁统计过?联想,使我的思维再一次跳到简梅身上。她过得是一种什么生活?为了试试自己的运气,一百镑随手扔掉;而这个留学生为了祖国的进步,默不作声、心甘情愿地从个人身上一个个便士压轧出来。一个挥霍自己的生命,一个奉献自己的血汗,人与人之间有多大距离!每人走一条路。路是命运安排还是自己选择的?在我们分手时,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情不自禁地用力握着他的手,摇了又摇。情感有时必需用力量表达。这时我心里产生一种欲望,恨不得马上见到简梅,尖利地刺激她一下。八五天后,我从伦敦周围的几个卫星城转了一圈,回到了金技杖旅馆。服务台的职员交给我房间的钥匙。只见钥匙的环孔里插着一个

19、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方作家:两次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这次才知您出游到外地去了。您嘱买的书已经买到。请周四上午来我家取。大概您后天就要回国了吧!简梅 12日看来只能和她见一面了。明天,周四,可以去。这几天好累!诺维赤、剑桥、牛津会见、座谈、报告、访问、应酬、询问和解答,连嘴巴都累得酸疼!晚上来不及洗澡就倒在床上,好象无知觉地掉进一个软绵绵、没有边缘的大坑里。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九点了。好在今天下午游览市容,上午无事。我没有吃早餐,就赶往简梅家取书,不然她就等急了。赶到她家,穿过黑黑的走廊,敲敲她的房门,一次一次,直敲到第三次,以为她等不及我已经出门了,才要留个条子塞在门缝处,却听见

20、里边简梅含糊不清的声音:“谁?噢等会儿,稍等一会儿,就来。”她还没起?去俱乐部打了一通宵的牌?夜生活?我想到前几天在诺维赤市见到那个令人尊敬的戴眼镜的留学生,心里又涌起用话狠狠讥刺她一下的念头。我站在走廊上等了片刻,门响后开了一条缝。露出简梅的身子,她穿一身浅色、碎花的睡衣,头发蓬松绦乱,她对我点点头说:“请进来,进来。”声音很轻,目光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朦胧的睡意。“对不起,打断了你的美梦!”我已经开始刺激她,“你把书给我,我就走。”“不,你进来等等我。我有事要出去,呆一会儿,咱们一起走。进来呀,没关系!”“不,不,我还是在走廊上恭候吧!”她笑了:“你怕什么?英国人向来不说别人闲话的。你

21、进屋坐,我去卫生间换衣服。怎么?马克思不是也反对孔夫子吗?”她已经把门敞开,但她说话声音依然很小,与她平时的声调不同。我有些尴尬地进了她的房间,坐在那张特大的沙发上。屋里拉着半透光的窗帘,空气中有股一夜未曾流通的噎人的浑浊气息,还混着淡淡的难闻的烟味和酒味,在依稀的光线里,只见她脸上没有化妆,嘴唇颜色很浅,脸色更显苍白。好象给水泡过的画:光彩、色泽、亮度,都褪去了。她扭身从床边一张椅子上抱起一堆衣服,慑手慑脚走进卫生间,仿佛还有什么人在屋里睡觉似的。她又为什么不拉开窗帘、敞开窗子呢?在晦黯不明中,这个一半生活混在谜里的女人的房间渐渐显现在我面前:打开盖儿的空酒瓶,杯子,满是烟灰和烟蒂的烟碟;床

22、中间一大团被子,床单揉乱。忽然我一惊!被子中间竟有一个男人的脑袋!由于面孔朝里,只能看见长长的黑头发,是个中国人!怪不得她刚才的声音和手脚那么轻。这人是谁?难道那个抛弃她的丈夫又回心转意了?这时,床上的男人懒懒地一伸胳膊,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推向前,露出赤裸裸、光溜溜的后背,从脖子一直裸到腰下,几乎露出屁股,看了很不舒眼,我马上把视线移向屋角。这时简梅已经梳妆打扮完毕走出来。她还穿那身深红色的衣裙。擦过粉,描过眉,涂过唇膏,用过香水,又变了一副样子。她走到壁炉台上拿手表时,瞥见床上这个几乎裸体的男人,她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态度顺手一拉被子,给这男人盖上。然后从柜里拿出一包书递给我,又拿了围巾和皮包,轻

23、声对我说:“走。”我俩出去。从这憋闷的房间出来,感到伦敦的潮湿空气分外清爽,沁入肺腑。走了一段路,我俩都没说话。我似乎有话难说,她好象无话可说,只字也不提屋里那个男人。我有些忍不住:“你那位先生重返故林了?”“哪位?噢,屋里那个?不是,那不是他。”我吃惊不小,还有谁?她不是独身吗?未等我问,她就说:“是我们老板。”“老板?怎么?和你?”一瞬间,从我心里爆发出的惊愕、关心和迷惑不解,她显然都感到了。她告诉我又象是一种解释:“他待我很好。他怕我寂寞,每次去俱乐部都带我去玩。家里那架录相机还是他搬来给我看的。”呵,她家仅仅一件贵重的物品,也是别人的;那老板到底为了她,还是为了占有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独

24、身女人,究竟为了什么样的生活才不惜任人我简直不敢往下想了。我的头皮发胀,心里填满无名火,嘴巴止不住地抖索。“他,他有家吗?”我几乎是用审讯的口气说话。“大概有吧。如果有也只能是在香港,反正在这儿没有,他一直和我作伴。”她并没反驳我,回答得挺顺从。“会长久作伴吗?”“人生没有任何东西是长久的。”“他会和你结婚?”“我不会和他结婚。”我完全不明白了,忙问。“为什么?”“我对你说过,我必须嫁给一个英国人,才能取得在这里久居的权利。”他也是从香港来的,连他本人都还没有入英国籍呢!“真实际。他也不想和你结婚?”“我们在一起,从来没谈过结婚。”“他喜欢你?”我问。“可能。”“可能之外呢?”我问得相当不客气

25、了。“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但没什么。说明自些,我需要他。”她说明了一切。“需要?为了塞饱肚子,为了赚钱,就不惜”愤怒使我无法注意说话的措辞和分寸了。她突然扭头,脸色煞白,气冲冲地对着我的脸叫着:“请你闭上嘴;我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这里不是中国。你可以惊讶,可以反对,但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事。我不相信别人能够无条件地让我高兴,因此我活着只能为自己高兴。怎么高兴就怎么做。我跑这么远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躲开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生活的教师爷;再见!”说完,她跳上一辆刚刚开来的公共汽车,把我摆在闹市街头,我双手抓着那包书,看看左右潮水般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不知自己身在哪里。我们在异国相逢就这样

26、告别了?九当晚,我接到她的电话。她的声调变得委婉柔和,但不提白天的事。她非要明晚请我吃饭,为我送行。多年来她一向用那好斗的、任性的、尖刻的口气对我说话,很少这样温柔,几乎是种恳求。这就使我由于白天的事惹起的烦恼,顿时消减大半。心软下来,还生出一些同情。这个曾经有着美好希望、纯真而好强的女孩子,如今背井离乡,身在异地,被压抑在生活底层,无以摆脱,任人摆布。尽管她赚钱多一些,享乐的方式多一些,但她在我眼里再不是强者,而是一个装扮的、躺倒的、垮掉的强者,纯粹一个弱者。只不过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麻痹自己内心的苦痛,拿着强撑起来的面子对人遮掩自己凄凉的窘境罢了。这个生活的大胆的嘲弄者,当她依照自己的意志

27、去生活时,反而被生活嘲弄。这到底是生活的悲剧,还是个人的悲剧?如今她已经溺入深渊,无以自拔,只有随波逐流,摸索着求生的木板,最后摸到的可能仅仅是一根并不能解救她的草棍于是,我觉得自己对她过于严厉和刻薄。既然无法帮助她摆脱这一切她也许还不想摆脱这一切那么就多说些宽慰她的话吧。何况我后天就要回国,故此我决定明晚见到她时,不再说一句刺激性的话。她请我吃一顿地道的英国饭。这是一间英国情调十分浓厚的小餐馆。守在唐人街的街口。迎门就是一个五光十色的小酒吧,各种酒,各色小灯泡,相互辉映;柜台边包着的铜皮都给客人们的袖口磨薄。墙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刻字的铜盘、古代的酒桶和帆船。使人感到一种遥远的时代气息。壁炉里

28、烧着木炭,台上摆着自鸣钟,炉前趴着两只狗,一白一黑。黑的又丑又大又壮;白的腿长身细,短尾巴,脖子上套着皮项因,象只猎犬。地毯的经纬已经松散,边缘破烂,图案相当古老,所有桌上都摆着鲜花,餐厅深处放着一架立式钢琴,涂着白漆,只是没有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琴师在那里轻轻弹奏屋顶垂下几盏结构繁复的鎏金大吊灯,没有点亮;数十益壁灯散着幽幽的柔辉。人很少,互相躲开,散在四处。一个老人在屋角摆牌,嘴角衔一只烟斗,桌上放一杯饮料,显得异常清静。大部分英国人都痴迷于这种旧时代的生活情调。是怀旧还是保守?是时代前进还是生活倒退的结果?“我很喜欢这餐馆,它使人想起狄更斯笔下的画面。”说完这话,我马上警觉到:简梅又要故意嘲

29、弄我什么了。但没料到,她没说话,神情沉郁,不象为一位老朋友送行,而象送别。可能由于她昨天对我泄了底,过后她后悔了,因此再打不起精神来。我还发现,她今天没穿那套红衣服,而是最初见面时那一身黑。化妆也很简单,神彩顿减大半。有如失败的斗士,连眸子也黯淡无光了。“我明天一早就走了。飞机票已经买好。”我说。她低着头,用小银叉下意识地把盘子里一颗小蘑菇拨得转来转去,说话声十分低沉:“真遗憾,本来我应该陪你看看蜡人馆,伦敦塔,柯南道尔的公寓,卡纹德市场这市场专门出售英国手工艺品,你准喜欢。”“将来还有机会。”“将来?”她没有接着说下去。怎么,对于她没有将来么?她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动作很放纵,却陡然使

30、她兴奋起来。笑容出现在她漂亮的脸上,她的声音也响亮起来:“你再来,我陪你玩追整个英国。”整个英国?她恐怕自己还没离开过伦敦呢;这话安慰我,更象安慰她自己。也许这句话比酒更能陶醉她自己罢了。我苦笑一下,真诚地问她:“别生气,简梅。我看得出来,你生活得并不如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回去?”这句话顿时扫却她满面笑意,沉了半天,她眼睛直视着我说:“我回去能干什么?”是呵她已深深陷入一口污井里,在中国人的道德习惯中,她几乎无法生存,即使想诚实地重新生活起来,也无法排除可能出现的各种困扰。而在这里,她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无人干涉,没有是非可言。她是不可能回去的。她一定后悔过,但后悔过来早已退了。我动了感情:“

31、简梅,我马上要走了。你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你前面到处是关口,没人保护你,替你出主意,遇事也没人商量,这就全靠你自己了好在你这个人身上脆弱的东西不多。但当人与人的关系充满利害而互相盘剥,生活必然严酷无情。我说什么呢?本来,我满肚子都是动感情的话,但感情对你现在来说,的确很多余。它会软化你的心,而你的心非硬起来不可。学会冷静和判断吧;我现在收回这些天来对你说的那些刻薄的玩笑话,化成一句有用的话送给你:找一条坦白而有意义的路吧!尽管在这里走起来很难。你完全能够这样做。因为你好强,你懂得生活的意义和生存的价值,更因为我曾经是你生活道路上的见证人。我还记得”说到这里,我就再说不下去了。伸手去拿酒,手是颤

32、的,一端起杯子就把酒摇晃出来,湿了桌布。这时,只见她的头又一次猛烈地一甩,好象要甩掉里边所有的东西,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对她这个非正常的、病态的神经质动作,真使我有点害怕。看来这是她曾经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之后留下的毛病。此时,她又快活起来。朝我笑了,请我饮酒,给我夹菜,尽量扯闲话,说话却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好一顿沉闷、压抑、缭乱、心不在焉的晚餐呀;这天吃的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只记得她整整一顿饭,总用叉子去拨弄那小蘑菇,最终还是没有叉起来,孤零零留在盘中。侍者用一只花边小碟子送来账单。46磅40便士。她拿出一张五十磅钞票放在碟中。侍者又用那只碟子送来找回的钱,她一挥手,表示是小费

33、。侍者道谢含笑而去,这显然是一笔相当肥厚的小费。她这一挥手,动作很有气派,好象家财万贯,她是不是又装给我看的?我们走出来,一阵湿漉漉、凉爽而特殊的气息扑在脸上。眼前一片迷茫、浓重、乳白色的空气在流动。遮掩一切景物,只有牛津街千奇百怪、耀眼的霓虹灯远远近近地闪亮。“下大雾了;真难得。这个有名的雾都如今很难得下一次雾,雾也快成了古董了。”她说。“这说明我很幸运”我用愉快的口气说。我想在临别时制造出一点轻松的气氛来。她的反应却是淡漠的,她说:“咱们该分手了,我得回餐馆去,今晚老板不在”她提到老板时,好象舌尖被什么蛰了一下,本能似地戛然而止。然后说,“我只求你一件事。”“什么事?”“你回国后,关于我的情况,别对我家说。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这一句话等于告诉我一切。我的心好象加重了,往下沉,心里苦的、辣的、酸的、涩的都有,只是没有甜的。我点点头。“好了,再见!”她说。这是难得的一别,比相见似乎更难。怎么向她表示?我正在想。她却已经转过身子,径自去了,头也没回一下,就象英国人分手那样;她已经连习惯和人情都异国化了在大雾里,她那通身乌黑的身影飘然而去,好象也化成一片没有形体的雾气,触化在这模糊又浓重的空气里。人走了,只剩下霓虹灯花花绿绿地朝我挤眉弄眼。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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